第七章

    宣统元年七月初八，是欧阳洪海七岁生ri，俗话说：七八岁讨狗嫌。这小子这几天又犯了邪xing，带着神泉岗的十几个生瓜蛋子练起了摔跤斗拐，天天骨碌得像个泥猴，这帮生瓜蛋子骨碌完事就洗澡，弄得神泉底下都留了一层黑泥。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会，也就是欧阳洪海生ri的头一天，这小子竟然大模大样的找他爹要一辆马车，要赶车带着这些摔跤斗拐的生瓜蛋子去仰脸村过生ri。

    欧阳得志知道仰脸村有一帮秃小子也是儿子的同党，两伙人凑到一块每次都得整点动静出来，不是结伙打架，就是上山下河，最常干的是挖陷坑、下套子调理人，动不动就有大人踩到陷坑里弄一脚泥，中套子的更倒霉，走着走着突然来一大马趴，虽然不至于鼻青脸肿，但磕磕碰碰就免不了了。因为这小子是两个村生瓜蛋子的头，一肚子调理人的鬼点子，所以这帮小子干了什么坏事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正当香主，往往别的孩子把坏事干了，怕爹妈揍，就赖是他让干的，而且一审问这小子也真往身上揽。

    欧阳得志打儿子打烦了，管不了了，总不能把儿子打死吧？两个村的生瓜蛋子服他，年龄上下两三岁的孩子都让他说了算，闹得欧阳得志身份虽高却无可奈何，动不动就要给人家赔礼赔钱。

    欧阳得志猜测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这么积极张罗要带一帮小子到仰脸，肯定是和他那帮同党商量好要一起干点啥事，估计不是好事，说不定要捅个天大的娄子，就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让他去。欧阳得志故意板起脸严肃的jing告儿子道：“我告诉你呀海儿，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不准去！你个小屁孩胎毛还没退干净呢，咋呼什么过生ri？刚买的黄历，你少扯！”他吩咐郭宝义看着儿子，让郭宝义把马藏起来，告诉郭宝义拎着马鞭子，发现这小子要偷着往仰脸村跑、就马上鞭子伺候，直到抽得这小子告饶算拉倒。

    欧阳洪海显得挺乖，一天哪也没去，可是生ri当天坏了菜了。张二愣的儿子叫石头蛋，大欧阳洪海三岁，竟从仰脸村赶来一架马爬犁，把欧阳洪海的同党都拉到了神泉岗，这下子神泉岗就炸了营。两伙孩子当中有一个八岁的小丫蛋，是曹国舅的三丫头叫香草，长得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像年画上抱金元宝的玉女。欧阳洪海给香草搬了个木头墩，让香草往盖在泉眼上的木屋前头一坐，接着对石头蛋说到：“香草在这儿坐着，我的五个人找好了，你也找五个人，咱们先玩摔跤，三胜算赢，耍不耍赖香草说了算，谁赢了谁和香草当两口子，谁输了谁当抬轿子的，接着再玩斗拐，也是四胜算赢，咋样？”石头蛋当即应战。于是欧阳洪海和石头蛋抱在一起翻滚，神泉岗的五个秃小子和仰脸村的五个秃小子也抱在一起翻滚。原来欧阳洪海和石头蛋玩起了结婚过ri子的游戏，可是两个人都乐意当新郎，谁也不愿意当轿夫，结果回回当新娘的香草就让他们俩比赛摔跤和斗拐，谁赢谁当新郎。石头蛋虽说大欧阳洪海三岁，可是剂码力气和欧阳洪海差不多，欧阳洪海好耍赖，总是使诈，所以石头蛋是孔夫子搬家——光输（书）。石头蛋不服，提出两个人比的时候，香草偏向，总说欧阳洪海使诈不算赖，其实不耍赖欧阳洪海根本不行。他要求双方各领朋友一起比试，谁的朋友厉害谁当新郎，欧阳洪海知道他心眼实，好糊弄，满口答应，并约定过生ri头一天到仰脸村比试，要是大人不让去就在第二天在神泉岗比试。

    六个秃小子一场大战，欧阳洪海是赢了，可他五个伙伴不争气，全都让对手摔趴蛋了，五比一。欧阳洪海想赖皮，可冲着仰脸村的其他生瓜蛋子又舍不下脸，只好很不情愿的和五个伙伴抬轿子。这个轿子是用三根柞木棍子做轿杆，绑上一趟横木棍做轿底，上面再铺上木板，新郎新娘坐在木板上，前面三个人和后面三个人扛着轿杆，颤颤悠悠的在地上转圈，转完六圈算结束。不过新郎中间可以打赏，比如干泥球、骨头签子、零食什么的，轿夫接受了打赏，可以多转两圈，新郎要想接着转，就得继续打赏，当然这样的时候很少，转圈多了当轿夫的受不了。

    石头蛋第一次当新郎，美得像真事似的，转到第五圈，在轿子上大大方方掏出四个野猪“噶了哈”来，给新娘做结婚礼物，那“噶了哈”涂了朱红，当新娘的香草可稀罕了，像得了啥宝贝。石头蛋又掏出一把干泥球，声称一人两个球打赏，让再转两圈。欧阳洪海看着石头蛋的得瑟劲儿气得鼻子尖冒汗，恨不得立马给他摔下来，可是五个小伙伴贪图要干泥球，都想要打赏，只好咬牙撑着又转了两圈。

    第一轮游戏结束，欧阳洪海心里憋着火，他借口要拉屎，跑到去他家的一条小路上用狗尾巴草下了套，石头蛋今天第一次当新郎，肯定得意走前头，他要送这个让他做轿夫的石头蛋一个大马趴。回到神泉边上，欧阳洪海张罗斗拐，这回石头蛋的伙伴不行了，因为欧阳洪海和伙伴们练习了好几天，石头蛋的伙伴没练，斗拐是一条腿盘起来，单腿蹦互相撞膝盖，讲究技巧。欧阳洪海赢了，得意的叫香草媳妇，拉着香草就要上轿。可是香草不肯上，这丫头撅着嘴说道：“海儿，你跟姐不讲究，咱俩结婚那么多回你也没舍得给俺结婚礼物，人家石蛋哥头一回就给俺送了红‘噶了哈’，你得给俺补上。”香草这么一说，欧阳洪海觉得有理，就让他们等着，自己回家给香草拿礼物。他在月亮河里捡到一块特别沉的怪石头，黄澄澄的，太阳一晒灿灿发亮，他拿这块怪石当石锁，天天举来举去，玩过了就放在狗窝里。他把石头抱在怀里，走几步又回到狗窝，抓了一只白脑门嘴巴的黑狗崽放在石头上，他怕香草不喜欢这块死沉死沉的怪石头，想着她喜欢养小猫小狗，就把小狗也搭上，石头还是小狗让香草选一样。

    欧阳得志抱着石头和小狗快回到神泉边上，远远看到干爷领着二十来个人和一溜马匹正顺着他下套的小路往他家走，这小子心说坏了，这要套着干爷咋整！喊着叫着往跟前跑。可惜还是来不及了，干爷中了套，一个大马趴摔在草丛里，后面跟着的人先是一惊，接着赶紧扶起干爷，这时欧阳洪海到了跟前。他急得发傻了，还抱着石头和小狗，见干爷摔得身上脸上沾了不少野草的绿汁液，心疼得不行，眼泪汪汪的对干爷说到：“没摔疼吧干爷，我想坏石头蛋来着，没想坏别人，你别告诉我爹行吗，他总揍我，晚上我给你倒尿壶，给你洗脚，干爷行吗？”蒋先生喜欢这小子，总说淘小子出好料，对欧阳得志调皮捣蛋平常不管，欧阳得志要管蒋先生还护着，所以爷孙俩感情甚深。蒋先生摸着欧阳洪海的头说到：“好孩子别急，爷还没老呢，一个跟头没事。不过，不告诉你爹可以，倒尿壶、端洗脚水得算数！”

    爷孙俩说话，一个跟在蒋先生后面的人却对欧阳洪海怀里的石头产生了兴趣，他上前一步弯下腰想细看，欧阳得志白睖他一眼转身躲开了。这个人抬头对蒋先生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