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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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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云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看着香笔的模样心里就舒服,大约是做错事情被世子爷惩罚了吧?每天就会挤兑自己,终于也轮到她有这一天了!

    “我流眼泪又怎么样?不比某些痴心妄想的人,半夜里头被世子爷踹出内室!”香笔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对着宝云毫不示弱的喊了回去:“你回自己的房间去罢,这边可不是你来的地方!”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月十五总算是捱着过了,明媚本来想差送信去外院,让柳明卿明日来内院这边说说春闱的事情,没想到柳老夫人下手比她更快,第二日去给柳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见着柳明卿了。

    柳明卿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黎玉立。

    明媚有几分惊奇,一般来说外男不让进内院,乔景铉倒也罢了,人家的出身摆在那里,恐怕柳府上下都希望他多来几回,可黎玉立却全然不同了。一个穷酸书生,父亲早逝,全凭母亲卖绣品支持他读书,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入得了柳府小姐们的眼。

    若是没有柳老夫人的允许,黎玉立肯定是不会站在玉瑞堂的,明媚心中起疑,柳老夫人这是有所图谋?她扫了一眼座位上的各位柳家小姐,见她们也在好奇的打量着黎玉立,眼中也是惊奇之色。

    黎玉立虽然长得甚是清秀,可穿着打扮委实太寒酸了些,也难怪柳府几位小姐只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挪到了一旁。黎玉立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儒衫,肩膀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洞,这件衣裳颇有几分眼熟,该是勾住刘玉芝金簪子的那一件。

    明媚心中暗自感叹,这黎玉立也算得上是不拘小节,在京城这繁华之地,还穿着这样的衣裳,也不怕被人笑话。只不过这样也好,刘玉芝便能安心了许多,免得到时候会有不少的花花草草看上了他。

    “明卿,黎公子,快些坐下。”柳老夫人笑眯眯的指着左首边的几张空椅子道:“我们女眷每日宅在内院,外边的事儿一点也不知晓,今日喊你们过来,便是想要问问这次春闱的情况。”柳老夫人笑得很是和气:“比方说,早些日子听说贡院走水,个个都提心吊胆,现儿总算是放心了。”

    “祖母,你不用担心,那是出了意外,贡院一个监正抽旱烟,不慎引发了火势,所幸波及不大,没多时便被扑灭了,对我们考场并无影响。”柳明卿望着柳老夫人笑了笑:“孙儿这次考得不怎样,黎公子比我胜了许多。”

    听着柳明卿的话,黎玉立赶紧摇头:“哪里哪里,明卿谦虚了。”

    柳老夫人打量了黎玉立一眼,见他虽然口中推辞,可脸上却还是有些压不住的得意神色,看起来应该是考得不错,她的眼睛又溜了一眼坐在那边的柳*,心里头盘算着,若是这黎玉立能高中状元,许个庶出的孙女给他也是一段佳话,柳府得了助力,柳*得了一桩好姻缘,这可是一石两鸟之策。

    “黎公子何必谦虚,我瞧你春风满面,想来考得不错罢?”柳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听老太爷提起过你,说你的文章做得相当好,满篇锦绣,定然能在考生里脱颖而出,我瞧着怕今年的状元会落到你的头上呢。”

    “老夫人,那是老太爷谬赞了。”黎玉立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神色来:“只不过这几场考试下来,觉得还算是发挥得正常,不出意外,玉立觉得应该也能挤进前三甲。”

    看着许仁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得又如此笃定,明媚心中也有几分欣喜,看起来他是考得不错了,看起来刘玉芝终于能苦尽甘来,与黎玉立修成正果了。

    “黎公子的人才那是不用说了,何止是挤进前三甲,我觉得这蟾宫折桂,你也是当仁不让。”柳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道:“黎公子安心等着会试结果出来便是,好生将养着,等殿试时便可大展身手了。”

    黎玉立点头应答了下来,又听柳老夫人道:“黎公子,你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旧了,他日殿试的时候若还穿着这衣裳,恐怕皇上不喜,我召回雪坊的绣娘过来,给黎公子做几套好衣裳罢。”瞧着黎玉立的脸色瞬间编的通红,柳老夫人微微一笑:“黎公子,这只是我的小小心意,并未故意冒犯,请不必多心。”

    “多谢老夫人挂心,玉立感激不尽。”黎玉立倒也没有推辞,听闻皇上徐熙喜欢以貌取人,自己穿着寒酸了指不定会被他忽视过去,现在虽然接了柳府的救济,以后加倍还了这笔人情债便是。

    黎玉立与柳明卿又陪着柳老夫人说了几件春闱里发生的趣事,喝完一盏茶,黎玉立站了起来向柳老夫人告辞:“今日还想与柳公子一道去书院问问夫子,暂且失陪。”

    柳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去罢。”瞧着黎玉立的眼神又满意了几分,这个黎公子也不是个迂腐人,有些读书人读得太过认真,把脑袋都读啥了,钻进牛角尖里边便出不来,这个黎玉立还算是能审时度势的。

    黎玉立与柳明卿一道转身出去,在他转身之前,拿着眼睛望明媚这边看了看,那眼神里全是期望的神色。明媚见着心里知道,他想要自己派丫鬟过去与刘玉芝说说这事,让她放下心来,于是朝黎玉立微微点了点头,黎玉立见了这才放下心来,与柳明卿一道走了出去。

    等着柳明卿和黎玉立走了出去,柳老夫人笑眯眯的转头对柳二夫人说:“老二媳妇,你看这位黎公子如何?”

    柳二夫人没想到柳老夫人直接便点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楞了楞:“瞧着还好,只是穿着寒酸了些。”她拿眼睛瞄了瞄柳老夫人,心中不免嘀咕了一句,莫非柳老夫人有心将庶女柳*许给黎玉立不成?

    “我瞧着他是个有大才的,今日特地喊他过来让你们几个瞧瞧,若是能和我们府上做亲,倒也是不错的。”柳老夫人瞧着三位夫人微微一笑:“你们觉得呢?”

    柳大夫人闭着嘴巴没有说话,想来柳老夫人也不会这般下得了狠手,将自己的艳儿许了给那黎玉立,自己的艳儿的身份摆在那里,长房嫡女,怎么可能去嫁一个穷措大,除非是二房三房那几个庶女还差不多。

    柳二夫人与柳三夫人面面相觑,柳老夫人也问得太直接了些,这玉瑞堂里头还坐着柳府的八位小姐呢,怎么能当这她们的面讨论着话呢。

    柳老夫人这话是话里有话,肯定是看上这位黎公子了,若是他能高中倒也不错,身份上来了,可若是没有中怎么办?难道还要贴了银子打发了小姐出去陪他再苦读三年?虽说不是自己生的女儿,可这般议了亲事,传出去人人都会说自己狠毒,容不下庶女呢。

    “母亲,这事还为之过早,怎么着也该等着他金榜题名再说。”柳三夫人口齿伶俐,马上便想出了回复的法子:“况且还不知道这位黎公子在家乡是否已经有了婚约,我们总不能一厢情愿。”

    柳家几位庶出的小姐听了柳三夫人的话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柳*更是如释重负,方才她听着柳老夫人那般说,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现儿她是柳府未出阁的小姐里边年龄最大的,若是说起议亲,自然头一个便是轮到她,难道祖母想把自己许给这黎玉立不成?

    柳*只觉得眼前发黑,瞧着他身上那件衣裳便知道他的家境,祖母竟然还将自己往那火坑里推。一想到前不久柳老夫人说要给自己找一门好亲事,柳*便觉得十分委屈,这就是祖母口中的好亲事不成?除非……除非黎玉立能中了状元,自己成了状元夫人还差不多,否则他怎么能配得上自己!

    柳老夫人听着柳三夫人的话,略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先慢慢瞅着,本来想他中了进士便将慧丫头说给他的……”

    柳*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见大家都在瞧着她,她被柳老夫人当众点了名,说的是那般私密的事儿,不由得臊红了脸,羞愧难当,起身向柳老夫人告罪一声,带着贴身丫鬟便匆匆离去。

    柳老夫人见着柳*的背影,摇了摇头感叹道:“女儿家合着该大方些,听到谈自己的婚事也没必要这种样儿……”

    玉瑞堂一屋子的寂静,大家都洗耳恭听柳老夫人的教诲,谁也不敢出言反驳,只有柳二夫人期期艾艾的说:“母亲操心了,只是*这孩子天性害羞。”

    明媚在旁边听了柳老夫人的话,心中十分焦急,若是柳老夫人执意要将柳*许给黎玉立,那刘玉芝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将黎玉立与刘玉芝的私情向柳老夫人和盘托出,瞧瞧这位离经叛道的祖母会怎么说。、

    等着人都走了,明媚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柳老夫人面前低声道:“祖母,明媚有件事情想告知祖母。”

    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可是黎公子的事情?”

    “是。”柳老夫人真是眼睛毒,顷刻间便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明媚不由得佩服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上回珠丫头说你去外院是想看黎公子,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果然是这样,媚丫头,你真是让我失望。”柳老夫人捻了念那串紫檀佛珠,语重心长的劝告她:“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若你还是庶出的身份,我也不会说二话,等着你及笄以后许了他便是,可你现儿是嫡出的小姐了,怎么能还是眼珠子望着那穷酸书生?”

    明媚吃了一惊,原以为柳老夫人眼睛毒,没想到竟然错得这般离谱,她啼笑皆非的望着柳老夫人道:“祖母,我想你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柳老夫人斩钉截铁的将明媚的话打断:“方才那黎玉立走的时候不是朝你眨了眨眼?你也对他微微的笑,我看得真真儿的,一点都没有看错!媚丫头,你就不用掩饰了,幸好这事情发现得早,你迷途知返及早抽身还来得及。”

    柳老夫人的话里有着不容辩驳的肯定,她的表情很是严肃,望着明媚的眼神也有些严厉:“媚丫头,看来你可得好好收收心才是。”

    “祖母,我真的与那黎公子没有什么关系。”明媚也不着急,慢慢向柳老夫人解释:“祖母还记得上回我是与谁去的外院?”

    柳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眼中渐渐有了疑惑,她的手指停在那里,一颗紫檀佛珠闪着深紫色的微光:“莫非……是那位刘小姐要去外院找那黎玉立的?”

    “没错,正是这样。”总算不用怀疑到自己身上了,明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祖母,他们两人互相喜欢,已经彼此有了约定,就等着黎玉立中了进士,便会遣人去云州提亲。我见祖母有意想将慧姐姐许给黎公子,因此特地来将这事情告知祖母,就怕到时候事情乱成一团便不好办了。”

    柳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我原本还想着是一桩好亲事呢,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看起来这人才难得,下手要快,慢了就已经给人抢了去。”她抬起脸来微微笑了下:“只可惜慧丫头还看不上那黎玉立呐。”

    明媚也跟着笑了笑:“这可不结了?”当下心中安定,柳老夫人这般说,便是已经答应不再想着将柳家小姐嫁黎玉立这事情了。

    步履轻快的回了青莲院,却在门口撞见了容颜憔悴的柳明珠,在大相国寺里做了七日道场,将柳四夫人的棺椁寄放在那里,金花妈妈与银花妈妈便送着她回来了。据说在大相国寺里头,柳明珠晕死过几次,不少香客见了都赞她是个难得的孝顺女儿。

    “柳明媚,你是担心了罢?”柳明珠脸上有着一种快意的恶毒:“你喜欢黎玉立是不是?可现儿祖母要将七姐姐许给他呢,你是没份了。”

    明媚望了她一眼,懒得与她纠缠,径直往院子里头走了去。可柳明珠却不愿意放过她,追着上来拦住她,脸上全是挑衅的神色:“你被我的话戳中心窝子了?要回沉香阁哭去了?”她得意的将一张脸扬了起来,哈哈大笑:“若是七姐姐嫁了黎玉立,我一定要去向她揭露你与黎玉立的私情,让你臭名远扬!”

    “柳明珠,你快别说疯言疯语了,你便是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真是不可思议,她怎么便如此歇斯底里了。明媚瞧着柳明珠那张瘦了不少的脸孔,就如骷髅般只蒙着一层脸皮,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叹气摇了摇头,恐怕柳明珠的精神受了刺激,已经有些精神错乱的前兆了。

    “我乱说?分明是你心虚了罢?”柳明珠咬牙切齿的望着明媚,嘴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我可看得真真切切,你们两人坐在玉瑞堂的时候,彼此眉目传情!而且,方才你留在玉瑞堂做什么?分明是想与祖母说这件事儿!”

    没想到自己与黎玉立之间的眉眼官司还有不少人看见呢,明媚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自己为了替刘玉芝做红娘,可吃了不少冤枉。瞧着那一脸激动的柳明珠,明媚也不想与她纠缠,伸手将她拨到了一旁:“随你怎么想罢,先让我过去可好?”

    柳明珠站在那里跳着脚骂了起来,污言秽语让明媚大大的吃了一惊,怎么才去了一趟大相国寺,柳明珠便变成了这泼妇模样,难道这些日子还有人在教她什么不成?

    担心着刘玉芝,明媚也懒得去与柳明珠计较,带了玉梨回了沉香阁,吩咐玉箫研墨。赶紧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封信给刘玉芝,让她放心,黎玉立考得不错。

    玉梨送了信回来,满脸都是笑:“姑娘,刘小姐捧着你的信看了又看,眼珠子就粘在那信纸上头一般,好半日都没有动一下!”

    明媚倚靠着窗户,瞧着外边院子里一地的阳光,树下有着飘落的桃花,淡淡的粉色,映在金色的阳光里头,仿佛泛着白光一般,枝头的叶子也绿了不少,清新的一片,她微微的笑了起来:“春天终于来了。”

    春闱很快揭榜了。

    柳府两位赴考的公子都是榜上有名,黎玉立名次靠前些,被取了第二,名字就在第一张榜单上,只在魁首之下,而柳明卿却是中了第三十八名贡士,但这成绩也足以在京城勋贵子弟里傲视群雄了。

    拿着大红喜帖的报子往柳府这边骑马飞奔了过来,一报、二报、三报……知道了两位举人是出自柳太傅府,报子来了一批又一批,这可是有银两打赏的好差事,不由得大家都纷纷往刘太傅府这边奔了过来。

    黎玉立的名字顷刻间便柳府上下皆知了,下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原来那位借住书房的黎公子这般厉害,竟然高中了第二名!”

    “可不是?来参加春闱的可都是会试里的精英,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举子,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也算是难能可贵。”丫鬟婆子们更是激动得一张脸放光:“不知道这位黎公子可曾婚配?若是没有订亲,恐怕我们柳府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在这个时候,黎玉立的名字不仅柳府上下皆知,便是整个京城都差不多知道了。

    大陈积年旧俗,在春闱放榜之日,专有那一干人等专守在贡院抄榜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综合出一份新科贡士们的家底,然后便等着各种人上门买抄邸了,

    这愿意出钱买抄邸的有两类人,一类是媒人,这包括官媒和私媒两种,她们买了抄邸回去会潜心研究哪位新科贡士适合哪些人家,第二日便会上门提亲,拉纤说媒。还有一类便是一些有待嫁女儿的人家,买了抄邸估量着哪位新科贡士适合自己女儿,便会谴了媒人去说亲。

    虽然贡士还要等着殿试才能正式得了“进士”的御赐名字,可上榜的贡士可都是准进士,只是看皇上如何排位置罢了,所以大家都想趁着春闱放榜为自己家的女儿定下如意郎君。只是这来赴考的举人们大部分都是潜心研究了多年经史,年纪颇大,大半都已婚配,没有议亲的人是十之有三而已,所以这些未婚的新科贡士是十分抢手的。

    此次会试的会元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生,家里已是妻妾成群,所以第二名的黎玉立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目标。各方打探的情报让京城一些人家甚为激动:年轻,有文才,据说长相不差,更重要的是能和柳太傅府扯上关系——要不是怎么会借住在柳府?柳府是什么地方,一般人能住得进去的?肯定是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了。

    又有消息灵通人士放出了消息,那位黎公子是与一人领两部侍郎之职的柳元久大人坐一条船进京的,所以不消说,他自然是柳太傅的亲戚,聪明的人长着七窍玲珑心,略微一分析便得出了结论来,不消说肯定就是那位柳四夫人的亲戚,这可是砧板上的钉子,妥妥的走不了!

    这些条件堆了上来,哪怕是黎玉立五短身材,长相难看,在众人眼里也变成玉树临风,更何况他本身就不差——所以,京城的官媒和私媒这些天都接到了同一单生意,那就是去柳太傅府上向那黎贡提亲。

    只是可怜现任京城金龟婿黎玉立还在书房里温书,懵懵懂懂的,完全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心在为三月的的殿试做准备,虽然已经迈入了准进士的行列,可他却有些不满足,自己竟然能考到第二,若是自己再努力一把,说不定真能中状元。

    他几乎要快活得跳了起来,一瞧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个书袋,便想起了刘玉芝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来,伸手摸过书袋上边的那几个字,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玉芝特地给自己做的,见着这书袋,仿佛就见着玉芝站在自己身边一般。

    黎玉立的心几乎要沉醉在一片柔情里,放眼望到书房外边,就见满树桃花缤纷,粉白粉红的花瓣在枝头翩跹起舞。

    “这桃花开得真是艳。”他感叹了一声,伸手将书卷拿了过来,低头继续温书,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交上了桃花运,自己已经成为了外边诸多父母心里的佳婿,也不知道最近几天来说媒拉纤的人简直快把柳府的门槛踏破。

    这日,偏厅里头一屋子的管事妈妈正在和柳大夫人忙得不可开交,就见一个管事妈妈领着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婆子走了进来,通报姓名方知是京城几位有名的媒婆。她们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柳大夫人,拿着大红帖子不住的张望:“却不知哪位是柳四夫人?”

    柳大夫人看了一眼那群媒婆,心中诧异,也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媒婆同时上门来找柳四夫人,是给柳明珠还是柳明媚说亲?这两人还未及笄,并没到说亲的时候,为何今日却有几个媒婆同时上门?

    再说了,柳四夫人有两位,一位新近亡故,还有一位正在坐月子,还没出园子呢,怎么好出面来给柳明珠柳明媚议亲?只不过见着一干媒婆口口声声的要找柳四夫人,柳大夫人也没法子推托,无奈之下只能吩咐一个管事婆子带了那几个媒人去香兰院找杜若兰。

    “夫人,不知道是九小姐还是十小姐?”身边有的李妈妈凑了过来,脸上的皱纹褶子纵横交错:“她们议亲怎么能在我们家姑娘前头呢?”

    柳大夫人心中颤了颤,脸上依旧跟没事人一般:“无妨,让她们去罢,我只要艳儿嫁得好便是,不是嫁得早的问题。”

    上回英王府西园赏梅,见着英王妃似乎十分满意艳儿,瞧她的眼神里头透出赞许的神色,或者还真有几分可能性。那乔世子一表人才,家世又好,确实是良配。

    管事妈妈带着几个媒人走去了香兰院,杜若兰方才起来不久,梳洗完毕,正由明媚陪着在用早饭,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她的月子坐了二十天,每日里吃了不少进补的东西,整个人都丰润了起来,脸盘儿圆了一圈。

    “四夫人,四夫人。”管事妈妈笑嘻嘻的领着几个媒婆走了进去:“这儿有几个人找你呢。”见杜若兰一脸惊奇,又添了一句:“是媒人上门了,夫人今日起床没听着喜鹊儿叫?”

    明媚瞪着眼睛望了那几个媒人,心中奇怪,自己怎么便名声鹊起了,怎么今日一窝蜂的来了几个媒人?不是说要及笄以后才可议亲的?

    杜若兰也是疑惑,瞧了瞧那几个媒人道:“我家里头并没有适婚的,怎么各位今日找了过来?”

    “怎么没有?妥妥儿的有一个!”一个媒人眉开眼笑的上来行了一礼,耳朵旁边那朵大红绒花跟着不住的抖了起来,花瓣儿颤巍巍的,仿佛还真像是鲜花儿一般:“那位黎玉立公子,难道不是柳四夫人娘家的亲戚?”

    杜若兰吃惊的望着几个媒人,心中纳闷,那黎玉立什么时候便变成自己娘家亲戚了?不该是那个黎姨娘的侄子?

    “夫人不必忙着否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那媒人笑得嘴巴都咧开到了后脑勺上边去,脸上的官粉不住簌簌的往下掉着,地上不多会便是白白的一层:“我是得了大理寺右少卿家的托付,特地上门来议亲的。”说罢将手中捏着的那张大红帖子递到了杜若兰手中:“那位右少卿家的小姐,生得十分美貌,又知书达理,娴静温柔,琴棋书画无一不能,这样的小姐娶了回来可真真是家中之福!”

    “吴媒婆,你这话说差了罢?我分明听得那位小姐似乎脸上涨着麻子,还不少呐!”一个媒婆冲了过来,身上穿着一件绸子夹棉衣裳,将圆滚滚的身子包得一点缝隙都没有,每走一步就见身上起了几个褶皱,似乎衣裳要被撑破一般:“我这个才是好的,西阳言家,听说过没有?”她拿着手中帖子晃了晃:“那可是富可敌国,人家是皇商,家里拿金条铺地,白玉做碗,言老爷说了,若是黎公子……”

    这话还没说完,旁边几个便嗤嗤的笑了起来:“皇商不皇商的,反正是个白丁,竟然还想攀了新科进士,是想买个进士回去好抬高自己家里的门楣不成?”

    那媒婆脸上涨得通红,恨恨道:“人家有的是银子,就是买个金子铸的人都行,你们瞧着也只眼红!言老爷说了,只要黎公子愿意做上门女婿,他当即便给黎公子家里黄金三千两,明珠一百斛!”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媒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望了望那言家派来的媒人,狐疑着不敢再开口,这价也开得太大了些!杜若兰被这几个人吵得脑袋沉沉儿的汁水发昏,望了望明媚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都跟约好了一般,全部来给黎公子做媒了?”

    明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恐怕是跟昨日春闱放榜有干系。”

    “柳小姐冰雪聪明!”一个媒人捏着大红帖子走了过来,额头上贴了一个花片儿,一双眉毛描得细细的:“可不是这样?现儿黎公子已经名动京城了!我那主顾说了,下手要趁早,若是等着黎公子殿试里边独占鳌头,中了那状元,恐怕贵府的门槛都会被媒人的踏破,还不如早些过来先将亲事议定了再说!”

    她笑嘻嘻的将大红帖子放到了杜若兰面前的桌子上边:“我这个主顾,家里虽然比不得前边两位,可却也是有来头的,乃是光禄寺卿的左夫人。”

    明媚听了心中堪堪跳了一拍,光禄寺卿的左夫人?那不是刘玉芝的外祖家?难道得了这个信儿给刘玉芝来说媒了?她朝那大红帖子上瞄了一眼,就见上边写着光禄寺卿府与少詹事府两个称呼,不由得有些奇怪,点了点那个少詹事府道:“怎么会有两家的名字?你一人做两家的媒不成?”

    那媒人侧着身子站在那里,脸上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柳小姐,你可弄错了,这不是两家,是一家人哩!这位左夫人,是光禄寺卿的夫人不假,可托我来做媒的却是那少詹事府的左夫人,是这位左夫人的大儿媳妇,两家是一家!”

    “原来是这样,两家是一家,只是将那官职多写些,瞧着便觉得神气一点点,是不是?”明媚笑嘻嘻的问那媒人:“不知左家想来议亲的小姐是哪一位?”

    “哎哟哟,这位小姐可真真儿是个不错的!乃是少詹事府左大人的三女儿,生得姿容娟秀,放眼这京城里头,长得这般美貌的,还没几个……”

    “你这老货,满嘴胡嘬!”一个媒人见着明媚似乎对那左小姐十分感兴趣,走上一步将那媒人的话打断:“若是说那左家三小姐姿容娟秀,那我老婆子当年都算得举世无双了!我年前才看见过这位左三小姐,跟她那老子娘长得差不多!”

    几个媒人舌如巧簧,个个夸赞着自己雇主家的女儿如何美貌无双,才情世间少有,又不时的有人在揭对方的短,杜若兰只听得只是头大,望了望明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一直在后宅里头做姨娘,都没有接待过客人,见着这一屋子人吵吵嚷嚷的,只觉措手不及,一双眼睛朝明媚望了过去。

    听着左三小姐的名字,明媚正在忧心忡忡,没想到刘玉芝的外祖家竟然也看上了黎玉立,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阻止了才是。若是将这事推到柳老夫人那边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如要黎玉立自己来回绝了这些媒人再说。

    想到此处,明媚笑着对几位媒人道:“那位黎公子虽然现在寄居在柳府,但婚姻大事却是该由他的母亲决定的,哪有我的母亲能替他做主的,诸位请先回罢。”

    那几个打扮得像要残掉了的花骨朵般的媒人哪里肯走,一个个异口同声道:“柳小姐,你是年纪轻,还不知道这些规矩。云州跟京城这般远,谁会派媒人千里迢迢的去议亲,自然是看着怎么方便怎么来。现儿黎公子是在京里,你母亲作为他的长辈,自然是由她说了算。柳四夫人,你现儿就给个准信,看看谁家姑娘更合心意便是。”

    杜若兰被纠缠得难以推托,只是闭着嘴不说话,明媚在旁边轻声道:“母亲,你派人去趟外院,把黎公子喊过来,让他自己来看看,这事关重大,哪里是你能做得了主的,若是不顺他的心意,没由得他到时候怨恨你呢。”

    得了这话杜若兰顿时轻松下来,可不是这样?不如喊了黎玉立过来,他自己挑了便是最好不过的,免得自己来担这副担子。“崔西,你快些儿去外院将黎公子喊过来。”杜若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这才舒畅了几分。

    崔西看了看那屋子媒人,笑了下,应声行了个礼儿便赶着去了外院。

    不多时,黎玉立便由崔西领着走进香兰院,那几家的媒人见着,心里不由得暗暗叫了声好,一颗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头。做媒虽说完全是靠媒人的说合,嘴巴两张皮,死的能说成活的,麻子能说成美人,但毕竟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现在看着这黎玉立确实一表人才,倒是放心了不少,唯恐他不答应,没由得自己赚不到酬谢银子。

    一走进小厅,黎玉立头便有点发晕,屋子里挤着几个四十多岁,却还是涂脂抹粉打扮得很俗艳的婆子,正在用狼一般的眼光打量着他。赶紧避过那些目光,朝杜若兰施了一礼:“给四夫人请安。”

    “黎公子,今儿却有一件难事想问问你的意思。”杜若兰今日第一次行当家主母的职责,有些手足无措,都忘记让黎玉立坐下,黎玉立就这般站在那几个媒婆面前,真真如鹤立鸡群一般。

    杜若兰指了指那几个媒人道:“黎公子,这几位都是京城里名声极响的媒人,她们是替你来议亲的。”

    “议亲?”黎玉立脸上微微变了颜色,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派媒人去光禄寺卿府上向刘玉芝求亲,怎么会有人来议亲?

    杜若兰见着黎玉立突变的脸色,心中忽然母性大发,觉得这黎玉立也是也是可怜,父亲早逝,寡母又不在身边,连亲事这样的事儿都得自己来处理,没得人给他做主。现在倒是不用着急了,想议亲的人多,就看他选择哪一家了。

    想到此处,杜若兰朝黎玉立笑了笑:“黎公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用太惊奇,现在京城里有好几家都派人来说媒了,你先看看这些拜帖,可有合意的?”说罢把那一叠拜帖交给崔西,叫她送到黎玉立那边去。

    黎玉立没有接那几张帖子,只是朝那几位媒人一拱手:“玉立在此谢过各位关心,只是不久以后还有殿试,玉立不愿为这些事情分心,还请各位带话回主家,帮我谢过他们的厚爱,但玉立现在还不想提议亲之事,要一心一意应对殿试,唯恐到时候名字前边多了个同字。”

    大陈的科考分乡试、会试和殿试,殿试是皇上亲自主持,所以被录用的都称“天子门生”,殿试实际上是最重要的考试,不管你会试考得多好,皇帝朱笔一勾,哪怕你是会试的末榜,也能翻身做状元,御赐锦袍花枝,骑马游街夸官。

    这殿试的结果分三个等第,一甲取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取六十人,赐进士之名,三甲取一百六十人,赐同进士出身。这同进士的同字大有讲究,其实是大大的不同。若是春闱落榜了过三年还能卷土重来继续参加春闱,可这被赐名同进士出身那便无可挽回,天子赐下的同进士,你还敢不满意?

    要是殿试不佳,名字前边多了个“同”字,这辈子便注定打了个特别记号,只能硬着头皮从最低的位置做起,升官也会比那进士出身慢了不少,提拔升职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盼头,有些人勤勤恳恳做一辈子,捱到正四品就已经不错了,若是想要进入京城的中枢机构,那可是难于上青天。所以读书人最怕落个同进士的结局,有人甚至撰写了一副对联: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把同进士比做那姨娘一般,只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

    黎玉立这般一说,明媚在旁边暗自点头,推得好,这理由再好也不过了。杜若兰听了这话也是一怔,自己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头,若是因着议亲这事打扰了黎玉立温习,落了个同进士,那可大大的不妙。

    “几位也听到了,黎公子说得也在理儿,再过些日子便是殿试,也不好打扰他温书,大家还是自行散了罢。”杜若兰笑着看了看那几位媒人一眼:“劳大家白跑一趟了。”

    几个媒婆相互看了看,自觉没有希望,都骨笃了嘴,走到崔西那边,自己拿了拜帖回了各自的主家去复命。明媚赶紧吩咐崔玉打点了几个银角子:“各位好走,还请好生替黎公子向主家回复了。”

    ------题外话------

    本来想一一致谢这个月里给歌爷投月票、评价票、送鲜花、钻石的菇凉们,后来一看好多条记录,题外话里写不完啊,那歌爷就一句话致谢好了!

    多谢菇凉们的鼓励,歌爷感激涕零!

    歌爷会再接再厉的,不管条件多么艰苦,歌爷也要保证日更一万,~\(≧▽≦)/~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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