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腾空跳下，在河面上摔得乱作一团，没摔伤的站起来却因为蹄子在冰面打滑寸步难行。四个汉子从河岸滑到冰面，手拎棒子，把没伤的野物一顿乱打，一会工夫那些野物大半都是腿骨折断，哀哀趴在冰面上呻吟。这时出了一件凶险，一个汉子拎着棒子猛砸前面一只野物的腿，却不防困兽犹斗，后面一只野物挣扎站起，狠狠撞向那汉子的后腿，登时把那汉子撞得仰面摔倒。那汉子打砸野物正是兴头上，早已摘了帽子，猝不及防，脑袋重重磕在冰面，顿时冰面鲜血淋漓。另三个汉子见那汉子受伤，顾不得打砸猎物，忙去救那汉子，可是那汉子摔得甚重，三人把那汉子扶起来，捂住伤口，大声喊叫，看上去手忙脚乱。

    欧阳得志见是时机，站出来喊到：“三位朋友，要帮忙吗？”三人此刻心慌意乱，加上河面风大，竟未听见。欧阳得志走近，再说一遍，三人中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才听见回应道：“怎么地，你能帮忙？”欧阳得志点头示意，蹲下身来，把那汉子抱在怀里，先看头顶的伤口，冒出的鲜血已冻成血块粘在头发上，伤口的血已凝结，知道那汉子并无大碍，只是猝受创伤，昏厥过去。于是掏出匕首，小心的割掉伤口周围的头发，割破棉裤，掏出一片棉花，把伤口用棉花包好，然后解下腰带，撕下一条，把棉花缠住，再系在那汉子的下颏。包扎完毕，这才把那汉子翻过身去，让那汉子横趴在自己大腿上，然后轻拍后心，拍了一小会，突然重重几下，拍得那汉子浑身剧震。三个汉子正在担心，不知他突然用力是何用意，却见那汉子已是悠悠醒转，转瞬睁开了眼睛。

    欧阳得志由此结识这四个朋友，知道他们追的野物叫做狍子，手上拄着的拐杖和脚下踏着的木板是为滑雪所用，冬ri行猎，远胜骑马。他们四人住在距娘娘库约八十里的一个叫仰脸的村子，此次猎获这二十几只狍子，所以打断腿却不杀死，是因为活狍子顺五道白河经两江口送到吉林去卖，价钱远远高过死的。从仰脸村赶马爬犁到吉林，只需三天三夜。那受伤的汉子姓张，外号张二愣，那一脸络腮胡子的姓曹，外号叫曹国舅，另两个汉子，一个叫刘大胆，一个叫董大耳朵。四个人也是祖籍山东。欧阳得志一眨眼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住了，张二愣算是没羽箭张清的后人，曹国舅是神仙，刘大胆是赤发鬼刘唐后人，董大耳朵是双枪将董平后人。欧阳得志自称姓王，在家乡吃了官司流落到此，四人于是诚邀他到村里住上几ri。欧阳得志虽说惦记妻儿，但久离人群，恋慕热闹，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一辈子三口人过。就随四人到仰脸村住了一晚。那一晚，他和四个汉子喝了一夜秋天野葡萄酿制的甜酒，听四个汉子讲了一夜的长白山奇闻异事，大开眼界。

    等第二天骑马到了娘娘库，先去拜访蒋先生，请教冬ri里怎样防范野兽袭扰，皮张价格，chun天如何开荒种地等事宜。然后买好东西，让三匹马驮着，自己套上张二愣送的滑雪板和雪杖，边走边按张二愣教的技法练习滑雪。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渐渐滑得越来越快，等到了家跟前，忽听一阵猪叫的声音，欧阳得志心知异常，这不是自家小猪的叫声，而是大猪觅食的叫声，于是拔出大刀，悄悄靠近，眼前的情景让他吓了一跳。足有二十多头野猪正一起拱着他家的杖子，野猪饿得只剩一层皮，脊背如同刀背，幸亏杖子木头粗、埋得深，又是两层，野猪还没有拱开，但是有的木头已经小幅晃动。欧阳得志听张二愣等人告诉他，群猪不怕，砍倒一个都跑，头猪跑在前头。他就大着胆子靠近一头百十斤左右的半大野猪，趁那野猪用力拱杖子没注意到他，挥刀猛砍，“咔嚓”一声，把猪头切了下来，那野猪的身子兀的撞在杖子上。

    欧阳得志转身又砍死一头野猪，野猪受了惊吓，纷纷贴着杖子根逃走。他松一口气，正要拖着野猪喊石榴开门，忽觉背后罡风骤起，急忙扔下野猪就地滚出老远。等他翻身站起来，挥刀护住身体，定睛细看，一只猛虎叼着一头野猪的身子，就要隐身林海深处。

    欧阳得志让石榴搁野猪肉包饺子，自己遵照蒋先生的嘱咐把杖子外面四周的积雪清走，把杖子根冻上一层冰围裙，既防野兽跃进杖子，又防野兽钻进杖子，然后再把杖子里面的积雪堆起来，在杖子后面又修了一道冰墙，这样野兽就是钻进来也很难从冰墙爬上去。等他忙活完事，饺子煮好了，他吃着饺子，坏笑着对石榴说：“这回我出门就放心了，我临走把大门锁上，四条腿的两条腿的都进不来。”石榴知他暗指野男人也休想进来，却故意装傻，说道：“两条腿的是啥？是野鸡呀？”引得欧阳得志哈哈大笑，一个饺子噎在嗓子里，憋得呃逆不止。石榴心疼，一边给他敲背喂水，一边责备他活该噎死！

    欧阳得志这次买了黄历，眼见新年已到，觉得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在长白山过年，总得像个样子。他捕了鱼，支上压拍子抓了野鸡，收拾了野猪的下水，觉着还应当有一道猪脸包上猪耳朵、拆骨肉压成的猪头闷子。他就在院子里点上火，烤老虎扔下的那个猪头，因为小猪头容易烀烂。可是没想到，烤猪头的味一传出去，惹祸了，引来了饿得饥肠辘辘的狼群。等欧阳得志听到狼嗥，知道狼群是闻到肉味寻食而来，忙把烤得黑乎乎的猪头埋进雪里，已是来不及了，狼群已冲到了杖子的冰围裙底下。

    欧阳得志不敢杀狼，曹国舅说冬天的狼群饿极了连自己的崽子也吃，同类见血就会被撕裂，所以杀了狼就会使其他的狼得到食物，狼群为了食物就更不肯走了。唯一的办法是坚壁清野，把院子里的活物都关进屋子里，不做菜做饭，让狼群闻不到食物的气味，狼群才会失望而去。结果狼进不来，人和活物猫在屋里，两边靠上了。到了年三十下午，天上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雪，眼看狼群各个变肥，院子被一层厚雪捂得一片银白。到了傍晚，欧阳得志忽然听见狼群一阵一阵应答似地嗥叫着，其中夹杂着好像熟悉的自己家那两只狼的嗥叫声，不禁苦笑，心说狼就是狼，到底喂不熟。到了半夜，狼嗥渐散，欧阳得志紧握大刀的手才觉出又僵又痛。可怜一家三口除夕之夜，虽然有米有面，肉放在灶坑跟前，却饿着肚子，不敢做饭，在一屋子畜牲的屎尿味里提心吊胆的迎接新年。

    到了正月初一，雪霁天晴，欧阳得志出来一看，狼群已经散去。这才招呼石榴做饭。欧阳得志拎着大刀打开院门，发现外面还有狼，急忙关上大门。可是过了一瞬，熟悉的扒门声留住了他的脚步，他从门缝一看，心中一喜，是自己家的两只狼回来了。他打开院门，两只饿得瘦骨嶙峋的狼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在他的脚下蹭来蹭去，就像见到久违的主人。

    这回狼是知道家了，看来昨晚的叫声是自己家的狼在告诉别的狼赶快离开自己的领地，这是自己的地盘。欧阳得志给两只灰狼起名灰妈和灰妞。到了chun天，山上到处乱哄哄开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欧阳得志拾掇犁杖准备开地，发现灰妈的窝里有动静，走近一看，乖乖不得了，一窝三只小狼毛茸茸的正在吃nǎi。最要命的是，他的海儿也和小狼趴在一起，嘴里噙着灰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