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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都有颗蛇蝎心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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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上将携后妃与多位亲信大臣,皇族子嗣和大祁出类拔萃的年轻俊杰们,自国都燕华,行官道南下。

    这是天烨年间圣上第一次向南出巡,重在体察多年来休养生息的成果,朝中上下,近来皆为此事忙碌。

    但伴驾而行的皇子就有四位,加上九公主和定南王世子,此阵仗已不容小视。

    沈家得沈修文从旁,盛宠一时,慕汐瑶作为此行唯一的臣子女眷一道跟随,更让人忍不住猜测,南巡的路上,皇上是否会为她赐婚?

    才子宴后,她的归属越发扑朔迷离。

    汐瑶前生不曾伴驾南巡,但心里也有个印象,总而言之,耗时将近四个月,一路平顺妥当,没出什么差错,对她们这些伴君左右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而待八月间前往烟雨城,皇上在沈家逗留半月有余,便在那是,她的外祖父向朝廷捐了三百万两黄金!

    若钱财能消灾,折损些也无妨罢。

    转眼五月已然过大半,春色褪去,盛夏袭来,这天早早的,汐瑶带着四婢乘了马车,往幽若寺去……

    ……

    还有整十日就要离京,汐瑶始终记挂着陈月泽。

    前世的她只喜将自己困在深闺,就是才子宴都缺了席,根本没有伴君南下一说,此番她无论她准备有多充足,到底是与上辈子不同了。

    变数难料,她必须要为自己和慕家早做绸缪!

    去到幽若寺,庙中的诸位大师们刚做完早课,一位小沙弥领了汐瑶去后院早就准备好的静园,打眼看去,陈月泽便坐在杏树下的石桌边。

    这天他穿了一身月华缎的锦袍,窄腰上束革带,尤显身形,下身是时下最流行的大口褶裤,黑靴沉沉的落在地面上,沉稳而有力。

    他在后脑扣了镂金镶玉的发饰,将那墨发高高竖起,站在院门口只瞧一眼,都觉那人精神奕奕!

    汐瑶顿步片刻,才笑着走进去,一边说笑道,“这是谁家的公子,俊成如此,不知可有娶妻?”

    闻她调侃,陈月泽回过身来,时逢阳光初绽,金色的光芒隆在他温和柔软的俊庞上,他眯起眼回她一笑,“慕小姐还不知鄙人家昕夫人眼光刁钻,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倒是慕小姐可有为自己考虑,此次南下,更看中哪位皇子呢?”

    皇上将慕汐瑶带着南下的用意,连傻子都知道,她那份荣宠,是用她祖父与爹爹的命换来的,着实不易。

    而陈月泽四两拨千斤的说她,更有另一重意思。

    才子宴那日,闻皇上宣她上前听旨,他都在暗中为她捏了一把汗,最怕的就是她抗旨拒婚,丢去小命。

    两句话的功夫,汐瑶已经走到陈月泽对面落了座。

    “你不用对我旁敲侧击,爹爹才去不久,皇上不会那么快下旨赐婚的。”

    且那旨意在何时,她早就知道。

    “倘若那天没见到你浑身发抖,小脸惨白的模样,许你今日还能把我糊弄过去。”

    陈月泽为她倒了清茶,似闲谈那般说来,想想都自觉好笑。

    他早就想寻个机会说教她了,奈何她成日在慕府呆着,连面不露!

    “明明是个怕死的,为何要忤逆圣意?此次南下,皇上有意将几位皇子还有定南王世子带在身边,随行的臣子女眷就得你一人,当中用意不言而明,你的夫君他日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定位高权重,再差都是定南王妃,你还有何不满足?”

    抬眸,汐瑶挑眉反问他,“你觉得我慕汐瑶是喜攀附权贵,贪恋荣华之人?”

    “可你没有选择,莫要说你的婚事,就是你的性命,都只凭天子一言。╔ ╗”

    “那如果皇上要赐婚于你,让你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子,纵使那人儿乃天资绝色,倾国倾城,你可愿意?”

    “……”

    陈月泽哑口无言,只得瞪大了眼看她。

    汐瑶得胜莞尔,再道,“只因她不是绽在你心中的那朵白莲,你自然不喜,那么你可明白我心中感受?”

    “好了,我说不过你,你是个主意大的。”

    励志要到河黍边疆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陈公子,自来在那口才上就不卓越,他干干脆脆的认输。

    喝了一口只有幽若寺才能饮到的清茶,汐瑶惬意一笑,晒着清晨的暖阳,面色中露出舒爽。

    陈月泽看她神色平和,气色也比早几个月好了许多。

    想起那个张恩慈,还有前些时候她二人冲撞出手的传言,来时本想问个仔细明白的,可这会儿瞧她笃然自信,索性懒得问了。

    如今的武安侯府嫡小姐,厉害着呢!

    眼下她要随驾南巡,而他自己也要前往辽阳河黍,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了,京城中,也只有一事唯他牵挂……

    “月泽,你可是一直钟情星儿?”

    冷不防,汐瑶突然一语,将陈月泽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脑子里正浮出那女子的倩影,旁边的人便如看穿他心思一般,直白的问了出来。

    正是他往嘴里送茶,出神之余,再被慕汐瑶一吓,就被那口茶水呛得咳嗽不止,眨眼就脸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

    “莫急,顺平了气再说话。”

    汐瑶拿出丝绢递给他,让他擦擦洒在身上的茶渍,道,“我与你自小一同长大,你的心思,我还是能看透几分的。”

    陈月泽将此事藏得极深,就是平日在国子监,明着和袁洛星保持距离,暗地里那视线却总离不开她,若非汐瑶和他青梅竹马,哪里看得出端倪?

    他马上要去从军,一走少说三、五年才能回来,心里自是牵挂着那人儿。

    可是……

    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对汐瑶,陈月泽亦不隐瞒诸多。

    “我原想请求父亲与母亲允了我的心意,前往袁府提亲,可你知道,我是去参军,战场上刀光剑影,生死难料,我怕哪日不小心就……”

    他话说到此,更摇了摇头,显出茫然之色来。

    “平日相处,我自觉星儿对我也是有意的,可是我怕若这门亲事真的定下,而我又回不来,岂不辜负了她?可我又担心待我立下战功,回京那日,她已嫁作人妇,汐瑶,你说我当如何?”

    见陈月泽神情几变,眉宇间尽是为情所困的苦恼,汐瑶心里叹他太痴,只求此番能帮他消除这情劫吧……

    “你真想知道我的想法?”她问,全然没了玩笑之意。

    若她没记错的话,即便她今日不提此事,陈月泽最后也还是会在离京前说动陈国公与大长公主,而后被袁洛星断然拒绝,沦为京城笑谈。

    汐瑶与他青梅竹马,亲如兄妹,岂能坐视不理?

    陈月泽见她神色肃然,加之连日来饱受情愫纠缠,此时红颜知己就在眼前,不与她说个痛快,只怕他人不知何时就被自己憋疯了!

    放在石桌上的手握成了拳,他犹豫再三,才道,“我想听你真心所想。”

    汐瑶勾唇莞尔,看他的眼色忽的变得成熟起来。

    这眸色让陈月泽顿感陌生和不解。

    分明她还小他几岁,可偏又让他觉得,汐瑶在顷刻间看尽繁华变迁,历经沧海桑田,那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如迟暮老人在望一个涉世不深的懵懂少年。

    为何她要如此看自己?

    不,或者应当问,为何她会露出这般神情?

    “我只能说,星儿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模样。”汐瑶没有明着道出,因她知道,光是说,眼前这痴情人是不会相信的。

    “你知她在我心中是何模样?”

    陈月泽有些急了,情人眼里出西施,饶是同汐瑶自小一道长大,他哪儿容得人诋毁他的心上人!

    汐瑶将眸光移过他,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最后定在那墙院转折处。

    那处是建造厢房时留下的空隙,与墙院有小段距离,藏个人是勉强可以的。

    “若你不信,我可证明给你看。”她对他示意道,“你藏到那里面去,待会儿星儿会来,不过先说好,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出来。”

    闻言陈月泽立刻蹙眉起了顾虑。

    他看看那院墙和厢房外墙的距离,再瞧瞧自己的身形,觉得好似能塞进去,可是和汐瑶一起设计星儿,套她的话,他躲着偷听,又非大丈夫所为,但仔细探究一番,他着实难耐!

    见他扭捏迟疑,汐瑶激他道,“瞧你那点出息,还是妄想上阵杀敌的人,连这都不敢,他日你如何保家卫国?”

    陈月泽被她说得一阵僵笑,起身便要照她所言藏去。

    走了几步,他又转身问汐瑶,“今日你约我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

    要是从前,陈月泽相信慕汐瑶是个愿意为人排忧解难,善解人意的女子,而今呢?

    她事事都在心底打响了算盘,精明的让他瞠目结舌。

    “我可没那么好心。”汐瑶果真没好气的说道,背对了他,自斟自饮,神情更是自若,“不替你解了心结,我也不放心将自己的事托付你去做。”

    但见她一派从容,对事事拿捏在心头,笃然有数,陈月泽忽而觉得自己差了女子一大截。

    “慕汐瑶,我真是服你了。”

    汐瑶淡定饮茶,眸中透出一丝凉薄,“你莫要服我,只待会别怨我就好。”

    陈月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权当她帮着自己设计闺中好友,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

    罢了,他不做多想,藏进那墙院中去。

    ……

    汐瑶不知袁洛星是何时起了凡事要与自己争较高低的心。

    可上辈子,她费尽心机入宫为妃,迫丨害四婢和张嬷嬷,还有自己腹中未成型的孩儿,最后终于入主中宫,成为大祁万民敬仰的皇后。

    所作所为,就是此生都无法让汐瑶理解。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母亲早逝,爹爹战死,她慕汐瑶无依无靠,与祁云澈成婚,也只是一颗助他登上皇位,暗护他的棋子。

    她何德何能被袁洛星视为一生劲敌,且是非要将她置于死地,才方罢休?

    这辈子她要忙着洗清慕家将来所受的不白之冤,更要为自己盘算,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陪她玩这些伎俩?

    斜目用余光扫了眼委身藏着的陈月泽,汐瑶暗自叹息。

    是她们对她不仁在先的……

    ……

    不多时,袁洛星便从那院门外跨了进来。

    “汐瑶姐姐今日怎想约我来幽若寺?既然约了,也不叫上我一道前来,自己都到了半山腰,才想着使下人来知会我,害得我匆忙赶来,心都比平日跳得快些!”

    说着撒娇的俏皮话,她站到汐瑶身旁去,并未急着坐下。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粉色的纱裙,乃是京城里现今最流行的样式,裙裾像是盛放的荷花,缓缓行步都能荡出飘逸柔美的弧度。

    而她的发饰梳得很是别致,配上猫眼石的金簪,还有与之匹配的花鈿,那双眉眼一笑起来,饱满的卧蚕随之凸起,一个活脱脱比花还娇艳俏丽的美人儿便端立在眼前。

    她有心让汐瑶欣赏自己那身衣裳,若是能说几句夸赞她的话,就更称她心意了。

    抬眸望了她一瞬,汐瑶并未夸赞她,反而露出忧虑神色,仿似心中千愁万绪,不知当如何讲起。

    “姐姐,你怎么了?”袁洛星微有一诧,再左右四下里望,“月泽哥哥呢?怎没见他来?”

    听她问起,汐瑶脸色更加凝然,竟深深叹息起来,“他……刚走。”

    刚走?

    袁洛星遂往院门那方向望去,心生疑惑。

    她刚来,他刚走,怎会没有碰到?

    若陈月泽走了,那她还来作甚?

    还有慕汐瑶今日的反映怎那么奇怪?

    见她张望过去,汐瑶不动声色道,“星儿,我有一事想与你说,唉……”

    她又叹了声,眉间隆起道细细的褶子。

    听闻陈月泽已走,袁洛星虽心里感到失落,但面上却未有显露,再见汐瑶愁云满面,忙坐到她身旁去,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贴心道,“姐姐有什么烦恼便告诉星儿吧,也许星儿不能为姐姐排忧解难,可说出来总比揶在心里要好。”

    反手握住她,此刻的慕汐瑶全当袁洛星是自己的闺中密友,真诚的对她吐露心事道,“方才月泽他……他向我提亲了!”

    言毕,汐瑶感到与她相握的那双手忽的一颤!

    再看袁洛星此刻的神情,僵如木偶,惊若石雕。

    是觉得自己输了吗?

    不止今日要她输,明日,后日,哪怕是将来的每一天!

    但凡袁洛星想与她慕汐瑶争抢的,她都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莫怪她太狠。

    前生的痛,至今难忘。

    袁洛星,既然你要与我争个高下,我就让你一并尝尽我所受的种种割肉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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