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我没有料到苏筱云会哭,更没有料到她会当着她爸爸和姑妈的面把我抱住。 我感觉正在淋一场凄冷的雨,怀里升起一朵翻腾的云。
她肆意地大哭,哭声像是无数个尖利的指甲,撕挠着我的心脏。我没有劝她不要哭,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我任由她的眼泪浸透了我的衣服,我任由她长长的头发沾在了我的脸上。我看不到身后的情形,只感觉面前的世界在一寸一寸地往过倒塌,那一瞬间的伤心,就像是末日的永别。
我心中也有积压起来的情绪,从收到我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就有了。我最近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看中国地图,重庆到上海,那几乎是一整条长江啊……我也想过我就不去重庆了,所以听说苏筱云说她不去上海,我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不要哭了……”我等到她哭声渐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你来做什么啊……”她哽咽着,“你不是把我忘了吗?”
“没有忘。”我涩着嗓子说,“我给你带通知书来了。”
“我不要……”她抬起头来,自己站直了一些,用手抹着眼泪。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又像是只分开了几秒钟。她刚哭过的脸上像雨后绽开了几朵红花,眉头皱着,额角有一颗快要成熟的青春痘。她泪眼婆娑地瞅了瞅我,随即把那一绺长刘海拨了过去,遮住了额角。
“把脸擦擦吧。”我说。
她从床上拿起一块手帕,背过身,擦了擦脸。随后从床头拿过一包纸巾,先递给我一块,自己拿了一块,过来擦拭我肩头的衣服。
“不用了。”我说,“过一会儿就干了。”
她自顾擦着,手指按揉着我的肩膀,让我感觉到温暖之中的一丝清凉。她爸爸和姑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有纸巾摩擦衣物的微弱声音。她注视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抬眼瞅了我一下,眼神之中满是爱怜。
“你还穿着这件衬衣啊?破都破了。”她声音哑哑的说。
“家里有新衣服,回去穿给你看。”
“这算是哄我吗?我要是不回去呢?”
“来的路上你爸说了,你要是不回去,我也就回不去了。”
她抿嘴一笑,脸上忧伤的痕迹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有这样威胁你吗?你会怕他吗?”
“怕……”我发自内心说。
“好啦,你又不会带我私奔,怕他做什么?”她柔柔地说,“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我还是把通知书拿给了她,但她一眼都没看,顺手就扔到了床上。她挽住我的手,走了出去。出院门时,我隐约看见苏爸爸在正房的窗户里站着。
107、
我和苏筱云一起去了乌远古城。
我们一路牵着手,就像是一对专程前来旅游的情侣,在那些古朴的长街上漫步,在那些别样的店铺前驻足。我想象自己在青砖灰瓦的屋脊之上大步奔跑,在巍峨的城楼上纵身一跃,穿越回了一座小院就足以度过一生的年代。
苏筱云没有像我这样四处打量,而是很安静地跟着我,眼睛要么看我,要么看路面的石板。我想她肯定是来过这里多次,因此才会这样兴味索然,只是她也不给我解说指路,任凭我领着她漫无目的地一通乱走。
“你要去哪里啊?”她终于开口问我。
“我看路牌上有城隍庙。”
“不要再去庙里了,我们就在街上走走吧。”
“你经常来这里吧?”我问。
“以前来过。今年过来这些天,每天都是在姑妈家里呆着。”
“呆在家里不闷吗?”我笑着说。
她停下脚步,盯住我问:“你难道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时间过得很快?”我还是想让她轻松一些。
“亦淑妈妈不在了,亦淑报了重庆的学校,你的通知书回来了,她的通知书也回来了……这些事,你难道都不准备告诉我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我知道她有可能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但还是很诧异她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怕影响你的情绪。”我小心地说。
她一下甩开了我的手,气乎乎地说:“我说过,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太多不知情的事。我把关峻辰的事全部都告诉了你,这件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个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亦淑难道不是喜欢你吗?”
“我不确定,她从来没有说过。”我像是孤注一掷地辩解,“你生日那天我才认识的她,一直只是把她当朋友。她报考了重庆的学校,也可能是因为听她二叔说过那里,心里有所向往,而并不是因为我。”
苏筱云站在路边一堵灰暗的砖墙之下,生气的样子慢慢变成了委屈。我过去重新拉住了她的手,感觉到了她的软弱无力。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哭吗?”她很小声地问。
“都怪我。”我说。
“我知道亦淑妈妈出事了,心里一直很难过。我知道我要去上海了,我后悔为什么不坚持跟着你。我知道亦淑也要去重庆了,我想把你让给她……”
我半晌无语。我相信她说的这些的确是她今天哭的原因,但是我不能理解她所谓“让”的想法。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自私的,如果愿意拱手相让,那要么是不够喜欢,要么是因为无奈或失望。无论如何,我不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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