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个傻瓜爱过你

作文时说，“她有本事把真事写得像假的”。

    我所欣赏的，向来是那种具有激荡灵魂的清静优雅的文字，而不太关注一些情节老道、思想深邃而句子粗糙的小说。虽然我知道，传世的往往是后者。

    观点是狭隘了。却固执如初。改不过来。例如国画里，水墨山景很是清透飞扬，却不为我所喜。爱着的，是细腻工整的工笔画，仕女图啊，花鸟图啊，柔美澄澈，用鲜亮纯粹的色调，蔷薇色、明黄、嫩绿、天蓝……来描绘单纯的美。所以会任性地热爱雷诺阿，他能把油画表现出工笔的柔和，醉心他笔下甜蜜的、散发出金黄暖意的韵致。学法语的唯一理由，就是想最直接地弄清楚，画之外，雷诺阿的倾诉是什么。一直顽固地认为，只有流畅而繁复精美的画面，才是盛世的春天。快乐、希望、明亮。没有任何伤感和惆怅。香格里拉。

    夜里，可以听到外面某家音像店飘来的《你的样子》。这首歌有两个版本，歌者不同，各有风格。林志炫用轻快的声音唱出来，对歌词所要表达的情绪即使有所领悟却流于表面。而由罗大佑唱出，苍凉、缓慢、深沉，一种认真的哀伤扑面而来。

    还有《恋曲1990》：“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沧桑经年后的萧索回归，那种温柔的怅惘简直致人于死地。

    快到23点的时候，出了宾馆，去教堂。等电梯的时候遇见一位男士，不是十分英俊，不太年轻了，然而衣着整洁，五官爽气，眼神锐利，侧过脸的时候唇弧很好看，是一张天生适合亲吻的嘴唇。

    看到他的时候我想起我的小说中的主人公苏城。他身上应该会有这样的气息。舒适、干净、柔韧，危险，修长。他该有着晴朗的容颜和微笑，他该有着在热闹酒会中突然感到铭心孤独的无所依傍的眼神，他该穿着一件叫做隐忍的衣衫，内心隐隐有惊雷，那种随时会爆发出来的力量，也许在某天，呼啸着劈面袭来，凌厉铿锵。

    身边的朋友都戏称我是小色女。我亦从不掩饰我的好色，每每论及帅哥美女，手舞之足蹈之。众人大笑，却也只当我是夸张……是真的呢。我对符合我审美观的人物，无论性别，总有着相当好的脾气和心情。王菲的歌词说，“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否则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诚恳”。其实，漂亮的脸庞如同好书好歌好碟一样，都是令我快乐的事情，为何被它所吸引就该会遭人唾笑为浅薄？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沉默相对。出来的时候，他看着我说，今天好。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于是回一句，你也好。他扬眉，一起去教堂？

    也好。一起去。静默虔诚。仿佛可以看到长着翅膀的白衣少女天籁般地诵读赞美诗。以及一切美好的意象：月光、星子、雨丝、海洋、天堂、白云、玫瑰花瓣。纯洁空灵，灵魂干净无比，如同生命的最初。

    ……传说中，每个婴孩都是莅临凡间的天使。

    家乡也是有教堂的。可我老疑心神仙们亦喜欢排场热闹，都赶着去了大城市，即使路过也无暇顾及，而留守小地方的神仙肯定不权威，我的许愿他们法力不够。所以我来武汉。我要把祝福说得所有神灵都听见，并替我一一实现。

    从武汉归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雪籽，一小粒一小粒的，很不够意思。会想起小时候漫天苍茫的大雪，肆虐而过，掀翻了我的伞。也懒得顾，仍兴高采烈地唱《一剪梅》。

    在外面大力拍门，弟弟在屋里大声说，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一进门，扔下行李，飞快地去找衣服冲澡，然后把自己扔到被窝里。懒得吃饭。真冷。

    我累了，想找一片云，就这么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