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或许曾经有机会,可沈嘉铭知道,就算他和苏意在一起,也没可能走到最后。
一个人心里只能住进一个人,然后便再挤不进其他。
更何况现在两人还没看见苗头,她心里的那个人就回来了。
沈嘉铭突然出声,“喂,苏意。”
苏意没有回头,“干什么?”
沈嘉铭撑着下巴盯住她的背,条纹图案的病号服被洗得发白,还特别宽松,套在她身上格外不伦不类。
“要是明天我突然有了女朋友,你会不会后悔没答应我。”
客观来说,这个问题基本不成立。正如王一鸣说的,沈嘉铭生活如果不是曾经出现一个苏晓意,苏意都要怀疑他性取向。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掩饰真相的烟幕。反正总结起来,沈嘉铭绝不会明天就能凭空蹦出个女朋友来。
不过苏意还是就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分钟。
她试着想象她和沈嘉铭一起的画面,可光是想想就不忍直视。一分钟也不到,苏意立刻摇头,“不会。”
这回沈嘉铭真的笑出声来,“你还真直接,也不怕伤到我!”
苏意轻轻往后扫了眼,“这么容易伤到的那就不是你沈嘉铭了。”
对苏意的称赞沈嘉铭全盘接受,交代两句起身要走,刚走到门边,身后忽地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
“这一年谢谢你!”
他轻轻扭身,躺在病床上的苏意始终背对着他不肯正面示人。
离开马来西亚以后的这一年发生太多,改变太多,沈嘉铭也没料到和他相邻办公室里的人从苏晓意换成苏意。
就像循环线一样,苏意慢慢走在苏晓意走过的路上。
静伫良久,沈嘉铭到底没再深究,只说了一句“晚安”顺带把灯关了便真的离开了病房。
隔了好久,窗外天色依旧一个样没变过似的,躺在床上的苏意终于翻了翻身,揉揉眼睛,在屋外灯光映照下的天花板泛起白亮,可看在苏意眼里却起了层雾。
原来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
黎勿和姚子清沿原路折返,依然还是姚子清开的车,赞助商已经提供住宿地方,她原先想回酒店,可开到半路,黎勿忽然又发神经让她掉头。s市她不熟,黎勿一路让她七拐八拐地,到最后姚子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把车开到哪里去了。
直到一栋旧筒子楼前黎勿才让她停车。他率先开车门下车,仰着头盯住某一层直直发愣,若有所思。
“你看什么呢。”姚子清跟着下车,站在黎勿身旁,抬起头顺着他视线一并望去,可除了黑不溜丢,暗无天日的夜空,姚子清还真没发现什么让人惊喜的东西。
她啧啧两声,刚想让他走,黎勿却抢先说话,“今晚你一个人回酒店。”
她诧异,“那你睡哪?!”
黎勿淡定地伸手指了指楼上,平静说道,“睡上面。”
“谁让你进去睡呀!”听见他胡言乱语,姚子清以为他闹时差直接闹出个蛇精病来,几乎一惊一乍,连筒子楼里好几家都开了灯。
黎勿瞪她两眼,蓦地从裤兜里拎出两条钥匙,说:“我自己的房子我还不能进去睡么?”然后踏着姚子清吃惊的目光进了楼里。
一年没回来,筒子楼变化不少,可只是越变越旧,楼梯的灯依旧还是闪呀闪的闪得人眼睛犯晕。黎勿一步一步爬上楼,才数到第三层,眼前忽然冒出一个黑影,黎勿本能抬头,还没认出眼前人是谁,来人却先认出他来,睁着眼满脸惊愕,“黎勿?!”
被认出来的黎勿凝住眼前的男人,在脑海里搜寻良久始终没记起他是谁。倒是男人看见他一身入流打扮,显得格外热络,拉着他一轮攀谈,离开的时候还热情地邀约他有机会吃饭。
黎勿看着男人一瘸一瘸离去的背影,映在楼道上的影子随着他脚步微微跳跃,终于在男人拐过转角下楼去的一瞬,黎勿想起了他,是以前住在隔壁的瘸子,叫什么名字黎勿真想不起来。
他记得苏意不喜欢这个瘸子,原因她提过,可那时候他没仔细听,现在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黎勿不住扯嘴笑了笑,扭身继续往上爬……
久违一年,铁门上面贴了不少广告纸:通渠、黑车、宽带……几乎各行各业都有。苏意讨厌这些广告纸,像强迫症一样,每次都要和这些广告纸拼个你死我活,努力完了第二天下班回来又会看见这些广告纸。
黎勿想徒手撕掉,可抠了半晌连个角落也没清理干净,额头却已经开始冒汗。时隔一年,黎勿还是没能理解苏意为什么能孜孜不倦致力于铲掉这些“牛皮癣”。
抓住微微泛黑的钥匙,黎勿像做梦似的□□锁孔,扭开,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的霉味,中间却夹杂着黎勿熟悉的味道。
明明没有开灯,他却闭眼也能说出房里的模样。
此时此刻,离开一年有多的黎勿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真的站在这里了。
他盯住眼前一切,漆黑一片的房间似熟悉又似陌生,良久,他徐徐张嘴,仿佛屋里有人似的,轻轻说,“我回来了。”唇际是弯弯上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