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过日后的某一天他真的用到了他的箭步如飞，只是那一次他没能如蝙蝠一样飞起来，而是挂了。

    秦默正式拍戏的时候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就少了，倒不是时间不对，而是越来越忙，每天吊在威亚上，背着重三十公斤的大翅膀，他常常下来就没劲说话了。

    秦睿来探班的那一天正好赶上他拍戏，没有打扰他，就坐在旁边看，他演戏演的真的很认真，秦睿看着他那张脸有时候都会入戏，他从没有见过秦默如此锋利的时候，他夹着凌厉的寒风从空中飞下来，犹如一把出了鞘的宝剑，一身纯黑的衣服，让他的脸色白秀的近乎于透明，那双黑夜一样的眼睛犹如深潭，直视你的时候你都不敢看，他的台词不多，可是他的演技足够的好，一个眼神足以睥睨众生。

    他这一次的造型真的是太好看了，长及腰间的头发被风吹舞在脸上，他轻轻落地的那一瞬间让人惊艳。秦睿一个多月没有看见他，都觉得快要认不出来了。

    乔森看着他由衷的笑了下：“很好看，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角色非他莫属。”秦睿也笑了下：“乔森先生眼光一向独到，这部片子口碑想必不会差。”乔森笑：“要多谢秦默。”

    秦睿看着走过来的秦默轻轻的嗯了声，他在心里为秦默自豪，这一刻没再藏着掖着，这是属于秦默的舞台。

    秦默背着他的大翅膀已经行动自如了，只不过秦睿看着还是累，要帮他卸下来，秦默忽闪了忽闪他的大翅膀：“不用了，装上去很麻烦，等会还要拍。”

    秦睿看着他有些心疼，给他擦擦汗，秦默看着他终于问他：“大哥你怎么有空来啊，不忙了吗？”他从威亚上下来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人了呢？秦睿给他整整头发，秦默这个造型真好看，眉目如画，赏心悦目，他点了点头：“忙我也得来看看你啊。”秦默抿了抿嘴，觉得硬了一个月的心软了，他本来决定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可是看见他的一刻才觉得想他。

    乔森邀请他们俩到他家吃饭，秦睿推辞了，乔森有些遗憾，他邀请秦默到他们家，秦默也没时间去，秦睿笑笑：“等小默把所有戏拍完的，我们一定去拜访。”几个人在拍戏周围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回去的时候秦睿问他：“乔森经常来吗？”

    秦默摇了摇头：“也没有，我刚来的时候他怕我在这里不熟悉就经常来探班，后来我熟悉了就来的少了，你今天来是碰上他了。”

    秦睿便没再说什么，秦默就这一个晚上有时间，还是他来探班，所以两个人早早回去休息了。

    小齐去给两个人送水，就听见秦默的惨叫声：“杀人了啊！疼啊！你轻点！啊！”

    小齐站在门口呆了，这俩人在房间里干什么啊？还有二少你也太没用了。

    纪云看她在门口发呆问她：“怎么了，秦总不在里面吗？”

    他说着要推门，小齐忙拉住了他：“纪师傅，你等等，二少他……”秦默又嚎了一嗓子：“轻点啊！”纪云不再管她，开始敲门：“二少你没事吧。”

    秦睿让他们进来，小齐看着趴床上的秦默失望了，俩人没干什么，秦总就给他推拿，哎，就一个推拿他叫的跟什么一样，纪云也笑了下：“二少怎么样，有效果没？”

    秦睿摇了摇头：“一点疼都受不了。”秦默艰难的从床上翻下来：“你下手太狠了。”他这些日子高强度的训练，肌肉根本就没有活动开。

    秦睿从床上下来：“不狠没效果，纪云，小齐，你们俩坐。这小孩太娇气了，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纪云笑了下：“没有，二少吃苦了，等这次拍完戏直接可以当空中飞人了。”秦睿点了下头：“我明天回去，他就麻烦你们了。”纪云啊了声：“秦总，你不多待几天？”秦睿摇了摇头：“公司那边走不开。”

    纪云一想时间便明白了，这又到了歌手选秀活动的最重要的时候了，既然他明天就要回去了，那就让两兄弟多待一会儿。

    他们走了后，秦默坐床上：“大哥，你明天就要走？”秦睿换了睡衣往床上走：“嗯，早点睡觉吧。”秦默看着他爬上床咳了声：“大哥你要睡在这？”

    秦睿看了他一眼：“你们剧组房间太少了，我跟你挤一挤不行？”

    秦默摇了摇头：“你睡。”他大老远的来看他，再把他赶出去就太不像话了。

    秦睿看他还坐床上，关了台灯：“躺下。”秦默躺他旁边一时间睡不着了，秦睿被他挪来挪去的挪的睡不着：“你不是累吗？怎么睡不着了？”

    秦默手握着他立起来的小兄弟说：“我怕你睡到半夜把我踢下床了。”

    秦睿气的按着他脑门：“闭上眼，深呼吸，呼气。”

    秦默终于睡着了，秦睿把他移到他胳膊上，还是睡着了可爱，动来动去的让他太难熬了，还不能上他，上了他估计他明天就飞不动了，他对着他脸笑了下：小蝙蝠王子。秦默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弯了起来，秦睿顺着他腿给他捏了捏，顺便摸到了他小弟弟，已经垂下去了，秦睿就继续给他捏把腿，秦默被捏的舒服了，终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胳膊腿的全搭他身上，秦睿抱着他背拍了拍，睡了。

    秦睿回去后，秦默又在美国待了一个月，把这部电影所有的镜头都补完了，连后期配音都做好了，这才回的国，走的时候才是8月，现在已经是10月了，不过总算在秦老爹的生日前赶回来了，秦老爹很高兴，秦默笑：“我终于又可以给你收礼物了，爸爸，我这次给你带礼物了。”

    秦默给家里人每个人都带了，秦睿也有一份，这次他终于高兴了，他使劲抱了抱他：“这还差不多，想我了没有？”秦默也伸手拍了拍他：“还行吧。”秦睿捏了把他的脸：“一点都没想我？”秦默把他手挥开了：“想你干什么？我要拍戏。”陈老爹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笑了下，这两个人关系很好啊。秦睿透过余光看了看秦老爹的反应，他还是不开窍，不过不着急，慢慢来，温水煮青蛙，等他适应的差不多了就告诉他。

    秦睿计划的很好，可是他没有想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八月十四秦老爷子过生日的那天出事了。

    那天照常在谢家的酒店举办的，跟去年一样热闹，谢老爷子在最隆重的时候站了起来，他向在坐的客人压了压手：“我想请今天在坐的众人做个见证人，见证我谢家跟秦家的联姻。”

    联姻这个词说出来，整个大厅静默了一瞬间，就连秦老爹也惊了一下：“啊？跟我联姻？”

    谢老爷子笑了下：“是想与你结为儿女亲家。”

    秦老爹在秦睿跟秦默身上来回的看：“你看上我哪一个儿子了？”

    秦默看着谢老爷子，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他的预感很强，知道他说的人一定是秦睿，因为肯定不是他，果然谢老爷子笑着看秦睿：“你家大公子，这些年我一直看好他，人品都没的说，小柔的眼光也很好，”他身边的谢柔低下了头，脸也难得红了下。谢老爷子看着他闺女笑：“秦老爷子，我这闺女你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听话，贤惠，如今还给你们秦家孕有一子，你看这算是良缘了吧。”

    孕有一子!这四个字几乎把在场的几个人都震住了，今天来的人很齐全，谢瑾、沈淮、林峰、秦默……全都在，听到这句话几个人的脸色变化尤为显著，秦默看看秦睿，秦睿的脸色是有些纠结的，怔楞过后的纠结，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秦默下意识的点了下头，他想原来是这样，终于要走前世的路了，兜来兜去终于跟上一世一样了，谢柔啊还是要成为他的嫂子了。

    他回神最快，可是他老爹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已经完全傻了，他以为会是秦默的，因为秦睿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喜欢男人嘛？

    秦老爹说不出话来，秦睿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谢柔想说点什么，可是谢柔一脸温柔的看着他：“秦哥，我也不知道那一晚会……会有个孩子。”她也不是想缠着秦睿的，只是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秦睿看着谢老爷子有些不快的脸勉强笑了下：“小柔，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不……”谢瑾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的反应要比谢老爷子激动，他想不到他的妹妹会被秦睿欺负，甚至到了已经有孩子的地步，有了孩子了秦睿竟然都无动于衷，还要女方的人来求婚，这是什么事!

    他看着秦睿眼眶有些红：“是你欺负的我妹妹？”秦睿摇了摇头：“不是我，你听我说，”谢瑾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承认？”谢老爷子的脾气比他儿子更厉害，他看着秦睿：“贤侄你不会是下了床就不认了吧!是我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你？还是我谢家哪一点配不上你！”他这砰的一拳砸在了桌上，众人都呆了下，秦睿看着这个场面头都疼了，他明明已经找过林峰，也教育了他一顿，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干！

    他皱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谢柔再也没忍住，捂着脸跑出去了，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办，秦睿头疼的要命，去追她：“小柔你听我说。”

    谢柔跑的很快，三楼的台阶她跑的还那么快，秦睿在后面喊她：“你小心点，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跑的越发的快，众人都跟着出来了，秦默也跟着出来了，他看着那边跑的毫无头绪的谢柔被秦睿拉住了，她甩开了秦睿的手飞快的说：“秦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就是想抱着一线希望试一试，现在试出来了，我终于可以死心了，从今以后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再管我们。”

    十字路口，东南西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生的十字路口，曾经以为只要执着于自己的选择就一定能够走到终点，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是假的，空欢喜一场。

    她有些恍悟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明明是人间啊，可是身体笨重的想是落入了地狱，她抚摸着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从今以后，何去何从？

    眼泪模糊的看不清周围的人，她也听不见周围人的惊呼声，听不见她哥哥的撕心裂肺的喊声，刺耳的刹车声，泛白的灯光，天与地的转换，她觉到了秦睿把她抱住了，下一个瞬间就是两个人被推了出去，一双非常有力的手，把她从地狱推向了人间。

    谢瑾的眼睛都是血红的，那么长的距离他跑不过去，同林峰撞到在地上的那一刻他觉得嗓子都像是哑的，他嘶哑的喊了一声：“小柔！”

    他想冲过去，如果时间够的话，他愿意以他的命来换，他这个从小捧在掌心的妹妹，他吃尽苦头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的妹妹，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谢瑾的眼前有些花了，他仿佛看着有人把他妹妹推开了，他以为这一瞬间是老天听见了他的呼喊，把他妹妹还给了他，他的妹妹好好的被人护着，他的手脚一点力气都没了，怎么爬都觉的没了力气，林峰比他起的快，他几乎是爬了过去，把秦睿怀中的谢柔抢了回来：“小柔，你吓死我了……”

    谢柔眼神呆呆的，她追随着秦睿的身影终于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秦默。

    她不知道秦默是怎么冲过来的，她也不知道这一刻心中有多少震撼，只是觉得时间都停止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

    是抛不开，是解不了。

    是恨不彻底、痛不彻底。

    是离不开、抛不掉、舍不得。

    是咬牙切齿，伤透五脏六腑。

    是豁然回头，以身相许，是以命相抵，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是他扑上来的瞬间，是他救了他的瞬间，这一瞬间爱恨再难以说清。

    是谁欠了谁，是谁又对不起谁？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秦默冲过去的那一瞬间是本能，他想大概是他演蝙蝠演多了，总以为他的速度很快，也许能够快过车的速度，也许能够快过超人的速度 ，最后亲身证明那不过是电影，真实的世界里没有奇迹。

    没有奇迹也没有遗憾，他这辈子能够死在这里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死法。

    他爱过的两个人因他而活着，就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从此以后，了无遗憾。

    不用把曾经爱过的人转成情敌，不用以后的余生里变成一个嫉妒的小人，真好。他在最后倒地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亲人。

    谢柔，对不起，我曾经爱过你，真的爱过你，曾经真的想以我的命换你的命，这一次终于可以了。

    谢二哥，我终于不用再觉得怕你了，你是个好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对谢柔好的人一定是好人，你要掐死我，我知道你心里是难过，痛不欲生，这种感觉我明白。

    我只是过不了心中的坎，所以老是躲着你，莫名其妙的躲着你让你误会了吧，对不起，我这一次一定不会让谢柔出事的，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再让你痛失亲人了。

    大哥，对不起，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欠你的了，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欠你的，我明明想着离你远一点，明明想着跟你的父亲远一点，不去跟你抢东西，不去你的公司，不继承你任何的家业，可是，可是最终还是欠了你的，每次闯祸连累你给我收拾烂摊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让你帮我收拾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第一眼总是看到你。

    现在终于好了，终于不用再闯祸了，终于不用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了。终于不用逼着我自己去忘记你，去躲避你，去恨你。

    终于好了，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可以在此刻死去，没有任何遗憾的死去，只是不要再重生了，这一次他愿意走过奈何桥，愿意喝孟婆汤，愿意忘掉前世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