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倾盆。雨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几乎是在突然之间,静谧的夜晚飘起了绒毛似的小雨,紧接着越来越大,时至三更,已变成了滂沱大雨。
博书斋之中鸦雀无声,独一间卧房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依稀可以看见一个颓然的身影坐在窗边,手里还抱着一把伞,将脸埋在膝盖里,始终没有出声。
傅茗渊不知在慧王府中站了多久,严吉瞧着心疼,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滕宁推着轮椅来,默默道:“王爷让我们留下照顾好你。”
“照顾我?”她可悲地笑道,“我不需要。”
滕宁抬眼凝视着她,幽黑的眸子里觉察不出感情:“你不能随便离京,而他的身体再也延误不得,必须去寻找解药。你早该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
傅茗渊一时哑然。
是啊,她是多么想要责问夏笙寒为何会不告而别,然而心里却是明白,这是他为她作出的选择。
倘若她随他走了,便是抛弃了这些年来打拼下来的一切;他不会让她面临这样的抉择,她太过了解。
“这个疯子……”她像承受不住似的,眼眶顿时红了,“连跑路都一点预兆也没有,为什么不能和我道个别……”
她喃喃地叹了声,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霎时望向严吉:“他所中蛊毒……到底有多严重?”
“这毒连苗疆术士都束手无策,十分阴寒狠毒。”严吉微微合眼,“……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这八个字仿佛重锤似的击在傅茗渊的心上,她甚至想不起为何当初自己没有发现他的情况;而当她察觉之时,他大约早已准备好了离开。
严吉不放心她,徒步将她送了回去,而她只是抱着那把伞,失神地走着,直到天空中下起了绵绵小雨,才恍惚地回过神。
他是真的走了。
不是被人抓走,不是受人威胁,是真的离开了,连归期也不知是何时。
傅茗渊渐渐收回思绪,感到有些口渴,想要端起茶杯,才知里面早已空了。她无心去添水,只是缓缓将手伸出了窗外,看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打湿她的手心,冰冰冷冷,却又令她感到麻木。
“明日还要上朝,你不准备睡了么?”
忽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傅茗渊微愣,却没有惊讶,转头一瞧,只见阿尘正披着一件单衣站在外边,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但显然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还将一个盛满水的茶壶放在她的桌上。
“你醒了。”傅茗渊淡淡出声,“听说是你发现了刺客,有没有影响到伤势?”
“那种刺客还不至于让我受伤。”阿尘轻描淡写地耸耸肩,凝视着她的脸,虽然没有发问,却明了似的坐在她身旁。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而傅茗渊只是一直眺望着窗外,不知究竟在看什么;良久,她突然开口,声音凄然:“他怎么就可以抛下一切走掉?陛下怎么办,公主怎么办,我……怎么办?”
阿尘依旧默然不语,仿佛这句话令她想起了尘封多年的记忆,眸子一时黯了下来。
傅茗渊慢慢收回视线,抬头望她:“你当年离开乔府时……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问题,阿尘的身体霍然一僵,垂眸不语。傅茗渊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脱口而出的问题,连忙摆了摆手,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想戳你的伤心事的,我只是……”
她没有说完,话音停顿在了哽咽之中。阿尘摇了摇头,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苦笑道:“从前我认为,如果我是个祸害,我一定会逃得远远的,这样留下的人才会幸福,其实……这些都是狗屁;但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傅茗渊闭上双眼,抿唇道:“怎么会?你……分明还有机会的啊。”她似乎有些困了,脑袋靠在墙上,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是我害死了小晚姐姐,害死了老师,还害得夏笙寒不得不走……我才是那个祸害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眼角划过一行泪水,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阿尘想将她送回房间,却又因伤势而使不出力气,取来一件外罩披在她身上,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了先前留下的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
翌日天色灰蒙蒙的,尽管大雨停歇了,京城之中却依旧是一片潮湿的景象。这不由令傅茗渊回想起了江南的雨季,小雨似弦似乐,悦耳动听。
她一早接到了复职的诏令,穿戴整齐后径直去了御书房,还没到便瞧见一干人围在外边,脸色都很难看;看见她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太清楚这群七嘴八舌的官员了,瞧这反应指不定又在讨论她什么,遂将李诉拽了过来,一问才知,今晨大理寺遇袭,傅连锦丧命,什么人也没抓到。
“……什么?!”傅茗渊惊愕地叫出了声,“陆子期不是守在牢房外边的么?!”
李诉苦着脸道:“别提这个了,寺丞发现出事的时候,陆大人正倒在外边不省人事;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后来才发现只是晕过去了。”
“那牢房里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都中了迷香,但只有傅连锦一个死了。”李诉摇头道,“没有人看到究竟是谁杀了他,他们都怀疑是……”
他说到一半,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傅茗渊会意道:“他们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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