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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红袂弄琴屡变星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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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撵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我低着脑袋,苦命地核算着桓城商铺的账目,身旁是满满一木箱的账簿。

    其间,如果累了,我可以往前看——软塌里侧的掐丝锦绣漆板,雕工精细,共有九九八十一朵喜花,如果再给我两天的时间,我还能数清上面有多少只舞蝶;我亦能仰视车撵顶部——喜鹊纹海棠形盘顶,图案太过繁杂,看久了令我眼晕;当然,我还能左张右顾——不过有一定的角度上的限制。

    “主子,皇都东城门前加设了路卡,不论平民百姓还是王亲贵胄,凡途经城门者,一律须走下车马接受盘查。”我听到车窗外的夏枫如此说道。

    “五营统领呢?畿卫大小事不都归她管吗?”我能听出墨台妖孽语气中的不耐。

    “大人刚刚亲自上前去了……主子,我瞧那些不是寻常的守城官,其中有做内侍卫打扮的。”夏枫迟疑地说道。

    “我要进城,并且一刻都不想等。”墨台妖孽的不悦是显而易“闻”的:“不管是内侍卫、五营侍卫还是哪个衙门的差吏,若有谁打算一辈子都呆在这儿看城门,尽管继续拦着我的路。”

    少顷,马车果然继续前进了,我偏头看向车外——

    “妻主,你在看哪里?”如过去十来天一般,身后的墨台妖孽出声问道。

    “没,我算账,好好算账。”我立即端正脖颈,认命地拿起账簿。

    第n次郁闷我伤的为什么是大腿,而不是爪子——当然,就算我真是伤了手,我怀疑墨台妖孽也会让我“看”帐的。

    不得不提一下,我腿上中的那一剑真有技术含量啊,夏枫说,只要静养几日就可如常行走了,然而恢复轻功,可能需要数月之久。自遇刺翌日起,墨台妖孽将车内的软塌让予我休憩,同时,一改先前行程中的拖沓磨蹭,明令五营统领于半个月内到达皇都。

    “又到年关了,有些帐必须好好清算一下。”那时,墨台妖孽指着不知何时运到的账簿盈盈笑语,然后命人在塌上加了一张案桌。

    “核对账目时,必须精神集中,杜绝一切干扰。”墨台妖孽一边说着一边命人把软塌移动了“些许”位置。

    于是,在返回堰都的途中,我终日靠坐在软塌上算账,面朝车撵尾板,背对墨台妖孽与颜煜。我早知墨台妖孽见不得我清闲,本来嘛,算账对我而言并非难事,问题是,在这一过程中,没有特殊情况,我是不能随便回头的,每当我的脖颈扭动或者有大幅度的转动时,就会听到——

    “妻主,你在看哪儿?在找颜公子吗?”

    也亏墨台妖孽问得出口,颜煜被他安排坐在我的正后方,离车门不远处,也就是说,除非我冒着颈部拉伤的风险,卯足劲去看,否则根本别妄想能瞟到什么。

    “我是伤患,腿中了一剑,胸口也受了一掌……”我曾经高声抗议。

    “妻主,你说话中气十足,说明没受什么内伤。至于你的皮外伤,应该不妨事,否则,受伤后怎么还能跟颜公子紧紧搂抱在一起呢?”说这话的时候,墨台妖孽笑得格外轻柔:“既然那么费力的事儿你都做了,那么动个笔、算个账更是不在话下了。”

    “我跟你解释过了,那只是意外,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很多时候,双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我再举一个例子好了,月牙跟繁星的距离在我们眼中不过寸步之遥,但实际上的距离却是难以估算的……”我已经举了百来个例子了,内容涉及人情世故、礼德操行、文经武律、阴阳卦相……现在轮到天文地理了。

    “妻主,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归根究底,一切都怨我,若我没有轻易地被养在宫里的叛徒引出大营,蹲守在营内的奸细根本没机会假传军令调开守卫,自然更不会有杀手能近得了妻主的身。我想过了,正因为我没有时刻盯好你,才会让你遇险,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墨台妖孽的笑意始终未达眼底,看得我渗得慌。

    据说,那一晚值夜的军士,皆被墨台妖孽罚了两军棍——不是意思意思打两下,而是必须打断两根直径约莫三指宽的棍杖。原本,盛怒的墨台妖孽一开口就是三军棍的,是五营统领硬着头皮求了情,并自行领去了三根。我的据说,是据五营统领所说,事后,她大呼走运,庆幸终是保住了小命,还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她早年练过硬气功,每根军棍打在背脊上不出十下准能截断,犹如蚊虫叮咬般不痛不痒的——我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注意到,她身上跌打药酒的气味即使隔了丈许远,依旧浓郁刺鼻。

    “倘若你不希望我跟颜煜呆一块儿,就让他独自乘坐一辆车撵吧!”我也曾经对墨台妖孽作出让步。

    “妻主,你喜欢跟颜公子在一起,还一直强调彼此清清白白的,若我硬是将你们分开,不就是无理取闹吗?再说了,就算你们两人之间真的不清不楚,我说什么了吗?我又能说什么呢?”墨台妖孽的话是说得轻描淡写,但他扫过来的眸光差点在我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

    当然,就算我是入赘的,我也没忘记我是墨台妖孽的妻主,正所谓“妻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妻固不可违也,故事妻如夫天,与孝子事母,忠臣事君同也”。我就是要乱看,我还就是不好好坐着,墨台妖孽能奈我何?!

    “妻主,如果嫌在车里坐着闷了,就去外面透透气。”墨台妖孽的的确确不会对我刀剑相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他直接提溜着我的脖领,将我扔出了车厢,与车把式比肩而坐。

    “就算让我吹风,也该先给我氅裘、手炉什么的,不然我染上伤寒传给你就不好了。”我可怜兮兮地哀求。天虽未降大雪,但车厢外的低温已非我所能忍受的,更要命的是,马车顶风疾行,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如刮骨般生疼。

    “妻主,你不需要那些东西,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清醒一下,不然要不了几天,你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墨台妖孽丝毫不为所动,铁了心地说道:“倘若染病卧塌能使你安分下来,我甘愿在你的病榻前伺候汤药。”

    好吧,我承认我没用,惹不起躲不开只能忍,我忍到墨台妖孽气消还不行么——谁知,这一忍居然就忍回了堰都,不知该称赞我的耐力非同寻常,还是该惊叹墨台妖孽的怒火深蕴旺盛。

    “妻主,你终究还是带颜公子回皇都了,现在高兴了?!”难得墨台妖孽主动提及颜煜,只是语气偏冷。

    我赶忙接着墨台妖孽的话应道:“我自然高兴。只是,你说姑母会不会介意府里住进一个外人?”

    墨台遥她们都见过时任宫廷祭司的颜煜,纸包不住火,我该先跟墨台妖孽通个气——当然,怎么看现在都不是适当的时机。

    “颜公子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妻主毋须费心。”墨台妖孽沉声答道。

    “那个……能不能安排颜煜住进咱们那院?”我得寸进尺地探问。

    良久,身后静默一片。

    “我也想跟玄师父住一起。”墨台妖孽始终不语,倒是颜煜冒然出声。

    我顿感头大。先前,我把握一切能跟颜煜说上话的时机,千叮咛万嘱咐,我面壁时,他只管噤声就好,只要墨台妖孽气消了,什么事都好办了。颜煜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都被我以“夫妻相处之道”为借口,含糊过去了。一路相安无事,没想到就差临门一脚,他吱了这么一句。

    “妻主,你在逼我吗?”终于,墨台妖孽开口了,语音细微,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只是跟你商量。”我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墨台妖孽的身边——尽管墨台妖孽是台风眼,但只要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刺客啊奸细啊眼线啊全都无从下手,连带着墨台槐墨台柳等人远远看到墨台妖孽,都会有意无意地绕道而行。

    “妻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默许你带颜公子回皇都?”墨台妖孽轻轻问道,却不等我的回答,径自接道:“因为我突然害怕了,我怕若颜公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妻主会一辈子都念着他、忘不了他,那绝非我所乐见的。”

    闻言,我倏然回头,直视墨台妖孽平静无波的面容,拢眉说道:“好端端地干嘛咒颜煜。”

    这次,墨台妖孽没再让我转回去,而是浅浅地笑开了:“妻主尽管放宽心,我不会让颜公子死的,毕竟,只有活人才会有‘疚哀忿怖憎’之感。”

    生之苦么?我无法把握墨台妖孽说话的重点,正待细问,察觉马车徐徐停住了。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虽早已接到夏枫报平安的传书,但只要您一日未归,我就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整日整日守在府门口盼着您。”毫无预警的,马车门大开,光亮处一张娃娃脸突兀地冒了出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墨台妖孽已自行步下了马车,施礼微笑:“有劳姑母挂念了。”

    我的注意力不得不从墨台妖孽的话中移开,下车躬身对墨台遥见礼,张口说道:“姑母,没有什么比见到您神采丰朗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我的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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