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厅前行,便能到达剧院最气派壮阔的大阶梯,建造者想必是希望每个亲临目睹者都为其折服,大理石堆砌而成的阶梯,将女神像手中高举的烛台火光,折射得满大厅都是,正应承‘金碧辉煌’四字。
我拖着礼服的裙摆一路快走,跟随白鸽步入大厅,白鸽进大厅后就消失不见,我站在原地仰着头左顾右盼寻找埃里克的身影。
大厅采用了特殊的建筑构造,四面八方都是延伸出的平台,仿佛迷宫般延伸至黯淡的灯光中。此时此刻,没有剧目上演,也并无唐突访客,大厅里安静的有些吓人。
“埃里克。”我小声呼唤。
“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连忙回头。
只见埃里克站在正对阶梯的大平台上,身上依然是死气沉沉的黑西装,脸上换了个更加诡异的骷髅面具,他的手搭着栏杆上,颇有睥睨天下的范儿。
“你怎么在这里。”他站在我的头顶方向,离得太远,我只能仰着脸问话。
“在拥挤的笼子里待着,被花俏轻浮的男人追逐,难道会让你觉得开心么?”
埃里克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我有些紧张,脚尖不自觉在地面上磨蹭起来。
“也,并不是这样的。”真是诡异,我竟然忍不住结巴起来,塞了一肚子的解释,最后却只能像个羞涩过分的孩子,嗫嚅回答。
“请允许我将自己的恩人介绍给您。”
一个略胖的外国人从前厅走了进来,他的个子比起西方人来说稍矮,肤色也属于黄色人种,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羔皮小帽,脸上几乎大半都被胡子占领,穿着式样简单却宽大过分的长袍,他向埃里克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
“达洛加,这就是我跟您所描述的,我必须回到巴黎的理由。”埃里克低下头来,微微摊着手。
“他能听懂法语么?”我下意识问了句。
“可以,但并不多。”
“达洛加先生,您好。”我微微踮脚回礼,也许是职业的敏感性,我在打量时,发现他的手指边缘处带着非正常的青紫。
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埃里克突然发出让整间大厅都战栗的大笑声。
“达洛加是他的官职,可不是他的名字啊,我的安琪。他的名字太长,很难记住,叫他达洛加就好。”
波斯人安静望着眼前的一幕,眼睛里带着让人不太舒服的精明,不时从我扫到埃里克的身上,再扫过来。
“他就住在图勒里花园对面的里沃利街34号,若你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便可去寻找他,他自会将消息传递给我。”埃里克垂下视线来,金眼睛被过分明亮的灯光所稀释,幻化成猫眼石般明亮的色泽。
但那一刻,我内心的失落无法言明。埃里克宁愿让我去寻找一个陌生人,也不愿让我得知地下王国的秘密。
“我的安琪,
我多希望向你倾诉,
在这个世界,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总有一类人受尽折磨。
藏身于黑暗之中,
被诅咒,被驱逐!
灵魂被日光灼伤,
被嘲笑,被欺辱!
无法释放,无法按捺,
畏惧光明,向往光明。
但无论太阳升起或坠落,
我与你同在!”
绯红的唇吐出一句句充沛华美的音色,那灵巧的唇舌仿佛伊甸园中撒旦的化身,就连气息都充斥着魅惑,既挑战着尾音的极限,也超越人类所能到达的极致。
这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感,将我的灵魂撞击的四分五裂,又再度被那高妙的咏叹拼接,受到来自内心恶魔的牵引,缓缓挣脱躯壳,升腾而起。
神,我愿献祭自己的灵魂,只为触碰他的红唇。
前厅突然传来一阵皮鞋撞击大理石的清脆响声。
一曲唱毕,埃里克朝后缓缓后撤,如鬼魅般消失在走廊中。
波斯人则飞快跑向右边的侧门,他脚上踩着柔软的包脚鞋,在大理石地面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昏倒的欧兰夫人,飞快朝后台跑去。
“出了什么事?”
“夫人晕倒了。”
欧兰夫人惨白到极致的脸色,让嘴唇上涂抹的胭脂越发突兀,原本束起的发髻此刻凌乱披散着,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就连晕过去都带着苦痛的表情?
混乱的脚步声再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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