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旧知交

王，如今不过才十六岁罢了。

    听着屏风后面的动静，冯紫英苦笑着：“得咧，这一次荷包又要遭大劫了！”

    “咱们不是正说今年的举子么？”卫若兰净了手，直接从面前的碟子里捻了一片胭脂鹅脯：“可有什么出色的人物？”

    谈起这个话题，陈也俊精神更加抖擞起来，扇子合起在掌心一敲，娓娓道来：“说起来，白鹿书院今年可又出尽了风头呢！会试前二十人，竟叫它足足占了八个，还有个十七岁的会元——想来，只要人物品貌好些，三鼎甲任一也该是他囊中之物！若是圣人想图个好彩头，保不准还能来个连中三元——这人与人呀，还真是比不得！”

    “十七岁的会元？那可真是了不起！”冯紫英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闻言，啧啧称奇：“不知此人可有婚配，若是无有，想来又要成为这京中一众夫人太太们案板上挑拣的对象啦！”

    徒子旬摇了摇头：“你也留些口德！”然而一瞅冯紫英那满脸心有余悸，想想他年前遭受的苦难，徒子旬亦不厚道地捂着嘴偷乐起来。

    听他们扯到这个话题，卫若兰有些兴致缺缺地扭头看着窗外。

    仲春时节乍暖犹寒，虽说日头明媚温煦，然而河畔微风夹带着些许水汽，从宽大的领襟袖口中钻入，难免有些微微的凉意。枝头柳芽仿佛一夜之间尽冒了出来，在褐色的树枝上蔓延成一片浅浅淡淡的绿意，毛茸茸、嫩生生的，叫人心中分外爱怜。还没真正到踏青的好时候，不过，历经寒冷干燥的漫长冬季后，林子间的啁啾声一起，人们便迫不及待地踏脚出门了。

    说话间，方才去换衣的徒子昂已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见一众损友谈笑风生热火朝天，便从身后小厮怀里拽出才换下的脏袍子，直接丢在冯紫英面上，瞧着他手忙脚乱从头上扒下衣裳的狼狈模样，心中只觉得解气，一边却又发愁得不行：“祖母才赐下的料子，母妃亲自动手给我制了衣裳，才上身半天不到，就泼了酒水上去；这回去要叫我父王瞅见，指不定要怎么骂我耗费母妃的心意呢！”

    泽亲王乃是先帝第九子，因他年纪小、生母家族式微，在先帝一众皇子并不打眼，当初夺嫡事起，他便悄悄依附于今上，很是出了几分力；加上他本身能力不弱，故而颇受今上看重。

    徒子昂是泽亲王府现今唯一的男孙，太妃与王妃对他十分疼惜迁就，纵出了个小霸王的脾气；偏偏泽亲王素来讲究严师出高徒，对待儿子也一样不心慈手软......幸好这父子中间有太妃和王妃调和，否则泽亲王府真不知道要闹成怎样沸反盈天的局面呢！

    “瞧这料子，莫不是今年蜀地进上的？”冯紫英的头发被揉弄得有些散乱，摸了摸手里的衣裳，触感厚重而不失柔软，染色亦不似寻常蓝染，色彩很是轻浮鲜艳，他不由得猜测。

    漫不经心地灌下一盏茶，徒子昂眨了眨眼，想了想道：“约莫是吧！反正是上个月祖母往宫里去时，太后娘娘赏赐的——倒有个好名字，说是叫如意锦！”

    “这可叫人为难了！”冯紫英一拍大腿：“我原想着寻一模一样的料子，请人照着绣法再制一件衣裳；可据说这如意锦是新造织法，统共不过进上二十匹，别处哪里能寻得？不知道这酒渍有没有办法洗净？且叫我仔细思量思量......”抖了抖手里的衣裳，看着华贵的衣料上那几点明显的酒渍，他皱起了脸。

    徒子昂冷哼一声：“随你怎么想法子吧！若是收拾不好，有你好果子吃！我记得你前几个月才得了件——”

    “哎哎哎，你们俩别纠结一件衣裳了！来瞧瞧！”陈也俊突然出声打断了徒子昂，神色讶异地指着窗外：“若我记得没错，杨柳树□着青色儒衫的，便是今年那位十七岁的会元！”

    闻言，一众人奇异的眼神落在陈也俊身上。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一贯记人不记脸的陈也俊，居然能一眼认出旁人？！

    面对好友们满怀惊讶的目光，陈也俊难得地有了一丝羞赧。记人不记脸又不是自己的错！他有些羞恼：“十七岁的会元哎！这么出色的人物，我难得关注一下——”英俊潇洒如自己，被母亲要求私下查探少年俊杰底儿，这种丢脸的事情，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透一点儿口风！

    青色儒衫......在河岸边那一群学子中搜索片刻后，卫若兰微微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