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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去母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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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都有不少事情要做。”柳元久每天皱到一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总怕做错了会被人捉住把柄。”

    “元久,不管现在朝堂里如何议论你,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事情,用不着这样畏手畏脚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你站在这个地方就怕了,别人会如何轻贱于你?你是柳府的男儿,自当用自己才能去博个封妻荫子,如果一点风险都不敢冒,那何必回京任职?不如就继续在云州府呆着做你的土皇帝!”柳老太太见儿子叹气心中不爽,就劈头盖脸好一顿说,震得柳元久脑子嗡嗡作响。

    “儿子知道了,谨遵母亲教诲。”柳元久突然心里一片轻松,母亲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许是过分谨慎了些。

    “你去看看若兰便去衙门罢。”柳老夫人见柳元久的脖子伸了老长,心中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即便今日不用上朝,也别去晚了。”第一百章

    看着柳元久快步走进玉瑞堂左边那条小道,明媚抿嘴一笑:“祖母,也就是你才能说得这般痛快淋漓呢。”

    “本来就是如此。这世上,若是你一味退让,定会让别人小瞧于你,若是始终是一种意气风发的姿势,人家不知道你底细,反而不敢来招惹你。既要信息妥当,又要无所畏惧,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柳老夫人眼里有着一抹坚毅的光芒:“这人生如战场,自是要意气风发又要谨言慎行,两者兼备则无所畏惧。”

    “老夫人,光禄寺卿家有人递了拜帖进来,说是他府上小姐要来拜访老太太和十小姐。”就在柳老夫人拉着明媚的手说得起劲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管事娘子,手里拿着一张拜帖呈了上来。

    “光禄寺卿家?我们素日里都来没有往来的,今日怎么便无缘无故的来拜府?”柳老夫人拿着那张拜帖看了下:“人可来了?还是先派人送的拜帖?”

    “回老夫人的话,马车已在柳府门口,想来那小姐已经来了。”

    听着她们的对话,明媚蓦然便想起一个人来,是不是刘玉芝来了呢?这京城里边,自己也就只认识玉芝了!想到这里,明媚向柳老夫人行了一礼道:“祖母,那小姐闺名可是唤作刘玉芝?”

    柳老太太拿着拜帖又看了下:“确是,媚丫头,是你的故交?”

    明媚兴奋的点点头,用盼望的眼神看着柳老夫人:“她是我在云州府的手帕交,一起坐船来京城的,光禄寺卿是她的外祖父。”

    “那就速速差人去请了进来。”柳老夫人朝那个管事娘子点点头:“切忌不可怠慢了贵客!”

    不多时,刘玉芝便带着金柳金梅和一个婆子走进了庆瑞堂,向柳老太太请过安,便在曼青的引导下坐在左首的椅子上。柳老太太仔细打量了下,倒也是个知礼的丫头,一举一动无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举止,坐在那里娴静大方,目不斜视,身子笔直。

    “哟,好个俊俏的丫头。”柳老夫人瞧着刘玉芝,微微笑了笑:“光禄寺卿左大人的外孙女?”

    “是。”刘玉芝低声应了一句,瞧着柳老夫人目光灼灼,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往明媚身上瞧。

    明媚笑了笑,对着柳老夫人道:“祖母,玉芝不似我是个顽皮的,她十分害羞,祖母你可别吓了她。”

    柳老夫人吩咐曼青端茶给刘玉芝:“看媚丫头说的,好像我就是那青面獠牙的鬼怪一般!”笑着望了刘玉芝一眼:“左大人,左老夫人身子可还康健?”她嘴里问着话儿,心里头却在暗地里思量着这位刘小姐怎么会单独来柳府找明媚,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思。

    人的举动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总是有自己的考虑与思量,这位刘玉芝小姐来京城投靠外祖家,怎么才这么些天便跑来太傅府了,莫非找明媚只是一个借口?柳老夫人瞅了瞅刘玉芝,心中不免有几分戒备。

    试探着与刘玉芝说了些话,又觉得她十分单纯,不似是有心机的,柳老夫人越发迷惑了起来,见着明媚与刘玉芝互相眨着眼睛,坐在一块儿,手指摇摇,知道两人有体己话儿要说,索性也不留她们:“媚丫头,你带着刘小姐去你那玩,不用在这里陪我这老太婆了。”

    明媚得了放行牌子,心中暗道柳老夫人算是体贴人的了,朝她行礼以后便带着刘玉芝走出了玉瑞堂。

    “太傅府真是气派。”刘玉芝四处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羡慕:“瞧着地盘儿,可真大。”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只不过柳老太爷乃当朝正一品,柳氏满门天子重臣,倒也算有点权势,所以还能建个大宅子,加上后街那户人家搬走,正好又给柳府腾了块空地出来,这就显得更大了些。瞧着刘玉芝那羡艳的眼神,明媚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碰巧后面那户人家要卖地罢了。”

    “总之,比我外祖父家大了许多。”刘玉芝微微叹气。

    明媚转脸看了过去,虽然刘玉芝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明显的看得出来她眉眼之间的惆怅:“玉芝,你外祖父家对你不好吗?”

    “没有的事情,他们对我很好。”刘玉芝脸上有略微的惊慌:“明媚,你别担心,外祖母和舅母都对我很好的。”

    可她身边的金柳已经忍耐不住,大声的说了出来:“姑娘,你为什么瞒着柳小姐呢?他们……分明就是在欺负你!”一边说,一边气嘟嘟的翘着嘴,眼圈儿都发红了:“原本想着来京城可以过点安生日子,却没想还不如在云州呆着,好歹发嫁了二小姐,就只剩大姨娘和她那个小的了,再捱得两年,出嫁了也就没事了,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明媚听着金柳那话里有话,不由得有几分焦急:“究竟怎么欺负你了?玉芝你快说说,若真是欺负你,我怎么着也该替你想个法子才是。”

    寒风吹过,树枝上簌簌的掉下了些雪花,飘到了刘玉芝的头发上,她转过脸来,一片凄清的颜色:“明媚,你得帮帮我。”

    原来这刘玉芝的外祖父任光禄寺卿,是一个正四品的闲职,几个舅父虽在也任着四品五品,可放到京里一比,不过是芝麻大的官儿,难得有人能瞧上眼。这次刘玉芝上京,原是李同知夫人打算着看能不能打点着送她去进宫候选,结果舅母们个个以为她带了不少的钱财来京城的,一味的试探她究竟有多少身家,到了外祖父家堪堪才过了二十多日,刘玉芝梳妆匣里值些钱的东西都被几个表姐妹弄去了大半,就连明媚送她的一支簪子都差点没有保住,还是金柳拼力护着梳妆匣子,假说是一位长辈所赠,这才没有叫她们得了手去。

    “明媚,不瞒你说,我来京城之前,母亲给了我一大笔钱叫我放钱庄去存好,可是到了京城才知道束手束脚,放到身边又不妥当……”刘玉芝的眉尖蹙到了一起:“我今日把那些值钱的倒都带了过来,可那赶车的是舅母的人,若是见我要去钱庄,定会去禀报舅母,恐怕这些钱财都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刘玉芝不禁打了个寒噤,想起了大舅母那张圆圆的脸。她瞧着该是个和善的,可说起话来就如用刀子割着肉般痛。今日她见自己要出去,叼着一根银签子在嘴里,皮笑肉不笑:“哟,外甥女儿在京城里竟有要好的?也不早些告诉我们,还让我们为你操这么大一份心!”一边拿眼睛偷偷看了看刘玉芝的穿着,心中掂量着究竟还能在她身上捞多少油水。

    这刘同知虽是五品的官儿,但在云州就是土皇帝,比京城里的五品可要神气多了,手中不知道攥了多少银子呢。这外甥女来京城的时候,瞧着好几个箱笼,里边的衣裳件件精致,自己的女儿都没穿得如此好呢。

    只不过来了二十多日以后,东西渐渐的少了,也不见她还有什么金贵物事,左大夫人总觉得外甥女儿肯定有什么金贵的物事没拿出来露脸,可却总不好逼得太过,心里想着细水长流的来刮比较好,于是堆着一脸笑:“要不要舅母陪你出去?”

    刘玉芝赶紧摇了摇头:“舅母,我去柳太傅府找我的手帕交姐妹。”

    听了这话,左大夫人不免泄了气,她倒是有心想要与柳太傅府攀交情,恐怕柳家的门房都不会替她递名剌儿进去,瞅了瞅刘玉芝:“那你自去罢,见了柳老夫人替我们问安。”顺便又瞅了瞅刘玉芝身上那件簇新的披风:“这衣裳可真不错。”

    回想到这里,刘玉芝抬手望了望自己身上的披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明媚见她那披风破旧,上面的毛边都磨得秃了,被雪色映着,亮亮的发光,用手捻了捻那披风的衣料道:“你什么时候有件这样的衣裳?如此破旧了,还穿着上京,可不叫人看了笑话?”

    听到这话,刘玉芝一顿,低下头去,站在另一边的金梅也红了眼圈:“柳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刘家虽然比不上柳府,可我们家姑娘何曾穿过这样的衣裳?因为今日要出来,我们姑娘特地穿了新做的披风,可刚刚出了主院就被表小姐夺了去,说要和她换着衣服穿!”

    刘玉芝低声道:“金梅,别说了,这点小委屈我暂时受着,谁叫我是寄住在舅舅舅母府上呢!”抬起头来朝明媚勉强一笑:“我是想来拜托你一件事儿的。母亲交给我的那些钱财,我自己是没有机会去钱庄存着了,你可有时间帮我去存入钱庄?”

    明媚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玉芝,那可是你母亲给你的积蓄……”

    “柳小姐,你是不知道了,若是再不把这钱带出来,过得几日,那几个舅太太恐怕就会打着主意来翻箱笼了!这几日,她们总是带了一帮丫鬟婆子来姑娘屋子里边,口里说是看看要有些什么添减,眼睛里可把我们姑娘的箱笼都瞧了个七七八八。幸得太太给的,大部分都是银票,姑娘都贴身带着的,倒还不是很显形,否则早想着法子来抠钱了!”金柳越说越气:“今日那舅太太还想跟着出来,还不是怕我家姑娘去把银子给存了?我们家姑娘说是来柳府,她自知认不得门,这才放了姑娘出来,出门前还派她身边的婆子和那车夫好一阵说话,还不是要他盯紧些!”

    明媚听了这些话,半天合不拢嘴:“玉芝,你竟然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可我只是一个外人呢,这些钱不如交给你外祖母,你总归是她的外孙女,她总会要护着你一些罢,更何况这钱是你们刘家的,谁又能那么没脸没皮的来侵占外甥女的东西……”

    刘玉芝紧紧握住明媚的手,眼中含泪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只相信你,明媚,今日我把那些都带了过来,你若是能出府就帮我去钱庄存着,若是我要用了,我自会派金柳金梅或是我贴身妈妈来柳府找你。”

    明媚听得心酸,连连点头:“既你这般信我,我定不负重托。”

    “秦妈妈!”刘玉芝回头招呼了声,那个一脸憨厚模样的仆妇就走了过来:“姑娘,我就等着柳小姐答应呢,这回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

    把刘玉芝带来的金银财物交割清楚,明媚叫玉箫取出一件新披风:“玉芝,在云州府四夫人替我添置了些新衣裳,这件披风不巧做长了些,穿着竟拖到地上去了!你身量比我长些,穿了刚刚好——你可千万别嫌弃我这旧衣裳!”

    刘玉芝心里知道明媚是在变着法子送东西给她,虽然有点微微的尴尬,心里却一团温暖:“明媚,你别这么说。这披风我也不能要,若是我穿着回去,过几天恐怕也不会是我的了,平白费了你这片心。”

    明媚想了下,叹了口气,叫玉箫取把披风收好,转过头来对刘玉芝说:“你想不想去外院见见一个人?”说完,眼睛调皮的一眨,让刘玉芝的心无端的漏了两拍,低了一张脸,羞涩的粉色在腮边蔓延。

    “柳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姑娘的心思……”金柳“扑哧”一笑:“我们家姑娘这些天都在家里做针黹呢,做的是状元及第的书袋,可以带着进考场的!”

    明媚笑着问刘玉芝:“袋子带来了没有?我们一块去外院罢。”

    “知道今日来柳府,哪里不能带着呢?”金柳笑着把手里一个绸缎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精致的书袋,并无其它修饰上面绣着“状元及第”四个字,倒也简单大方。

    “姑娘,咱们去外院转转罢,老是在这园子里晃怪气闷的。”玉梨也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哪个书袋,啧啧称赞:“刘小姐的针黹可比我们姑娘好了不知道多少!”

    刘玉芝听到这话,脸上红晕更深了。

    “外院不还是一个园子?就你才稀罕!”明媚笑着牵了刘玉芝的手走了出去。

    “姑娘,那个园子可不是这个园子,总归有些不同,对不对?”玉梨一边说这,脚步也没歇着,快步追了过去。

    原本柳元久想安排黎玉立住在青莲院里头,可是回京与柳老太爷禀明此事以后,柳老太爷坚决不同意:“不过是个姨娘的亲戚罢了,怎么能住到咱们府里头,不拘给些银子打发他到外边去租个宅子住下便是了。”

    后来听着柳元久说起黎玉立乃是乡试的解元,柳老太爷脸色才稍微缓和些,现儿正是各派人士都在笼络人才的时候,这新科进士也是被笼络的对象,若是黎玉立住在自己府里中了状元,到时候也理所应当要报恩。

    柳老太爷让柳元久将黎玉立喊了过来,考较了些问题,眼前不由得一亮,觉得黎玉立这人还真有内才,不由得起了怜才之心,点了点头道:“书房有客房,不如让他到书房那边歇罢,明卿也可以与他好好讨论下学问。”

    黎玉立住在外院,明媚觉得要出去还是有些不方便,只是瞧着刘玉芝那殷殷的模样,也不免横了横心带着她走过去。转了几条路到了二门那里,守门的婆子见了明媚和刘玉芝携手而来,脸上堆了一副讨好的笑:“十小姐是要去外院找四老爷不是?”

    明媚点点头,心里忍不住的笑,这婆子倒也伶俐,自己还没想好主意,她倒给自己想好了。玉梨走上前去,将一个银锞子塞到那看门婆子手中:“有劳妈妈开下门,我家姑娘与刘小姐去去就过来。”

    那婆子掂了掂那银锞子,也没说多话便开了二门,明媚和刘玉芝一步跨了过去。

    外院与内院相比显得更大气些,方才那处立着一块极大的照壁,上边堆出一面浮雕来,造型大气,做工精致。外院的路修得比内院宽阔些,明媚走在上头,心里想着这莫非便是男女有别,就连外院的路都要宽几分?

    折到了书房那边,明媚先打发了玉梨过去询问了下,书房的小厮说老爷们都不在,黎公子正在书房侧面的房间里温习,得了这句话,明媚这才带了刘玉芝进去,顺手塞了个银角子给那小厮,意思便是让他闭嘴。那小厮得了银子也心领神会,朝明媚笑嘻嘻的行了一礼:“十小姐放心,我的嘴紧得很。”

    今日黎玉立一早起来就听见外边有喜鹊儿叫,还在想着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有鸟儿叫,没想到今日真遇着了喜事儿,他正在房间看书,就听着外边一阵子轻轻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窗棂上闪过几道影子,旋即有人在轻轻的敲门:“黎公子。”

    门打开以后,黎玉立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外边站着一群女子,期间就有那位刘玉芝小姐,她穿着有些破旧,可脸上依旧是一副恬淡的笑容,一如他记忆深处的美好。

    “柳小姐,刘小姐。”这柳字与刘字很是谐音,说来说去似乎变成一个字了,黎玉立心中噗噗的跳个不住,生怕自己喊错了字,那位刘小姐会怪罪他。

    明媚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刘玉芝道:“玉芝过来了,我带她来外院瞧瞧风景,听说你住在书房,特地过来看看你。”

    她的闺名叫刘玉芝,黎玉立眼前一亮,一直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却不好意思开口问,今日终于知道答案了。他的心里有点欢喜,一起乘船来京城的时候便默默的对她有了好感,那时候只觉得她神色清冷,似乎有无限愁思,惹人怜爱,今日一见,觉得她更消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在她外祖家中日子过得不如意?

    刘玉芝在黎玉立的注视下行了一礼:“黎公子,多日不见了。”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互相望着,黎玉立是个呆子,好半日说不出一句话来,明媚瞧着他们大眼对小眼的瞪着,噗嗤一笑,伸手推了推,将刘玉芝望前推了一步:“玉芝,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黎公子?”

    刘玉芝的脸蓦然就红了,没想到明媚竟然就这样将她的来意揭露出来,她转过脸去望了一眼笑嘻嘻的明媚,眼睛里似乎能滴得出水来,明媚瞧着她那尴尬的模样,笑着捏了她一把:“我看你们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转到正题上边去,因此帮你说出来意,这样比较简洁一点。”

    金柳在旁边瞧着也心急,听着明媚这般说,赶紧上前一步,将那个书袋双手呈给了黎玉立:“黎公子,这是我们家姑娘亲手做的,你可不要嫌弃。”

    黎玉立望着那个书袋张大了嘴,只是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伸出手接了过来,朝刘玉芝行了一礼:“多谢刘小姐。”书袋子不重,可拿在手中却十分沉,仿佛刻刻就要掉下去一般,黎玉立满心感激,可再也想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黎玉立拿在手里不住摩挲,心里感激万分,对着明媚和刘玉芝深施一礼:“玉立在这里谢过柳小姐和刘小姐了!”

    “我倒是不用谢,也就是领她过来而已,真正要谢的,可是玉芝!”明媚笑着把玉芝推了出去:“你看看她手上的针眼儿,可是做这个书袋给扎的,黎公子可要记得人家的辛苦,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书袋,要紧的是心意儿!”

    自己这个做红娘的把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若是黎玉立有心,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来。

    “十妹妹,你来找黎兄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明媚转脸一看,却是五堂兄柳明卿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赶紧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春闱将近,我有一位朋友过来看望黎公子。”

    柳明卿走到面前,忽然发现站在明媚身边的那个女子很是眼熟,不由得怔了一怔:“刘小姐,怎么是你?”

    年前他在大相国寺救了这位刘小姐,此后心中便有了一个淡淡的影子,没想到今日忽然就见着了她,柳明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得快了几分。

    刘玉芝却没提防在这里会遇到柳明卿,脚步有些发软。母亲原本是要她勾上柳府的公子哥儿的,可现在真有一个站在自己面前,却只觉嘴巴发干,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大相国寺上香,亏得这位柳公子出手相救,才替她将那些无赖打发走,那时候偷眼看着他,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赞叹归赞叹,她却没有一分动心的意思,完全不比遇见黎玉立的那一刻,或许这就是感情,有时候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无法用理智去把握。

    “柳公子。”刘玉芝羞答答的应了一声,低声说道:“这次来京城,与黎公子有同船之谊,今日来看明媚,顺道过来看看他。”

    柳明卿爽朗一笑:“原来如此。”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笺:“黎兄,我得了一首诗,你来瞧瞧如何?”

    黎玉立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这才将众人请了进去。明媚瞧了瞧柳明卿,好奇问道:“五堂兄,你与黎公子在赛诗?”

    “赛诗说不上,只是今日见了黎兄一首诗,心中惊艳,也想同题而作,冥思苦想良久,方才得了一首,拿来给黎兄过目。”

    明媚笑嘻嘻的将那诗笺拿了过来:“五堂兄,我先睹为快。”低头看了看那首诗,写得颇有意境,极有文采,柳府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果然是假不了的:“五堂兄,听说你在宫中任御前侍卫,没想到文采也这般好。”

    柳明卿听着明媚夸赞他,咧嘴一笑:“是么?那你是没看过黎兄的诗,他的写得才叫好。”说罢从桌子上抄起一张诗笺往明媚手中塞:“你自己瞧瞧。”

    刘玉芝有几分好奇,伸了脖子过来看,明媚笑着看了她一眼,将那诗笺挪到了她面前些,两人仔细品味了一番,黎玉立确实有才华,那首诗立意颇不俗。

    柳明卿见刘玉芝在看黎玉立的诗,心中有些失落,将自己的诗拿了起来朝刘玉芝晃了晃:“刘小姐,你看我的诗做得如何?”

    刘玉芝轻轻“啊”了一声,手颤颤的接过那夜诗笺,这时一绺秀发从耳边飘了出来,垂在了雪白的诗笺上,如水墨画里的一点影子,渐渐的荡漾在那上边,看得身边的柳明卿心中一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

    刘玉芝手中拿了两张纸,心噗噗的跳得厉害,她能感觉到柳明卿的目光一直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停留,也能感受到黎玉立偶尔飘来的视线。她茫然的扫过那两首诗,眼光停留在黎玉立写的那几行字上,可似乎一句话都没看懂。

    “玉芝,你觉得我五堂兄的诗如何?”明媚看着刘玉芝的视线停留在柳明卿那诗上半天没有移动,以为她正在欣赏,随口问了一句。

    “嗯……自然是极好的。”刘玉芝的脸蓦然红了,旁边的柳明卿听了十分开心:“刘小姐,你觉得在下的诗写得还行?”

    明媚看了那场面,心中一咯噔,莫非自己这无堂兄看上了刘玉芝不成?她感觉在旁边插了一句嘴:“五堂兄,人家可是碍着面子夸你一句而已,我觉得黎公子那诗立意可比你的要好,你可不能太骄傲!”

    柳明卿哈哈一笑,望了望刘玉芝:“我自然知道比不上黎兄,十妹妹也别这么早打击我。”他眼睛一转望了望书桌,便瞧见了那个书袋,走过去抓了起来一瞧,大叫了起来:“这书袋子甚是精致,哪里买的?”

    “刘小姐做的。”黎玉立终于得了一个机会,落落大方的解释。柳明卿望了刘玉芝一眼:“没想到刘小姐针黹这般好,下回我参加科考的时候,也来求刘小姐做个书袋,可不可以?”

    明媚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柳明卿道:“五堂兄,三年以后玉芝都嫁人了,恐怕给自己孩子准备贴身衣物都来不及,哪还有空给你做这些!”

    柳明卿拉下脸道:“十妹妹,你就这般看轻了我?什么三年之后?我分明今年也要参加春闱的!你既然心疼着刘小姐,怕她辛苦,那你给我做一个,不拘针黹好坏,总归得有一个叫我带着去考场就行!”

    明媚笑着推了推他:“你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她瞅着柳明卿心中暗笑,他还要参加什么科考?御前侍卫,怎么着也是走的武官的路子了,再说家中祖荫还不够他吃的?他要书袋分明是在向刘玉芝示意——明媚叹了一口气,莫非自己的这位五堂兄是看上她了?

    转头看了看刘玉芝和黎玉立,两人皆是一片羞涩之色,低着头在那里站着,也没个眼神的交流,心里想着这人就是别扭,分明彼此心意知道得分分明明,可却不敢对视——她却不知原来是她自己的话给惹的,那两人一听那句“三年以后玉芝都嫁人了,恐怕给自己孩子准备贴身衣物都来不及”,心里都有了些别样的心思,竟然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天色不早了,玉芝,咱们回内院去罢,去我那边坐坐,等会我再送你回去。”明媚见着两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笑着拉了刘玉芝一把,旁边柳明卿也如那尾巴一般顺势跟了上来:“十妹妹,刘小姐,我送你们过去。”

    明媚本来想拒绝,可是瞧着柳明卿那模样,分明就是无法拒绝的神色,只能笑了笑道:“多谢五堂兄了。”

    几个人从书房走了出来,拐过弯弯曲曲道路,两旁的树上不断有积雪掉落,走到二门处,身上的披风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柳明媚,我可抓住你了!你去外院私会男子,你说,是不是那个黎玉立?他寄住在我们府里的时候你就对他动心了,是不是?”一脚刚刚跨进内院,就听门边有尖锐的呼喊声,这声音再熟悉也不过了,明媚皱了皱眉毛,可不是那位沉默了几日的柳明珠?

    柳明珠回到京城里边就与柳明艳成了对手,两人不住的较劲,最近柳明艳被柳老夫人罚了去抄经文,没有什么精神来折腾柳明珠,柳明珠得了空闲便来折腾她了。

    身边的刘玉芝脸色蓦然变了颜色,心事被点破,有说不出的惶恐,她的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颤,紧紧抓住了那件旧披风,一双眼睛紧张的望着明媚,不知如何是好。

    “走,你同我去见祖母去,我已经派人向她报告了这件事情,我看你有什么话好说!”柳明珠的一张脸有些歪曲,美丽的容颜瞬间便变得格外丑陋起来。她一手扶着香桃站着,一手指着明媚,笑得有些夸张:“那会子在云州,我就觉得你有些古怪,有人跟我说你去过书房那边,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

    明媚笑着看了她一眼:“九姐姐,你说话也忒难听了些,哪有拼命去揣测别人有私情的理儿?这冬天还没过呢,九姐姐脑子里头怎么净是春情了?”

    柳明珠被明媚这一回击,气得鼻子都发歪,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就要掴巴掌,明媚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柳明珠走到面前才扭了下身子,柳明珠扑了个空,地上积雪很是滑脚,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扑了过去。

    “快些拉住我!”柳明珠惊呼了一声,香玉与香桃齐齐抢了上去,可却迟了半分,柳明珠已经摔倒在了雪地里,抬起头来时,鬓间的发簪已经掉了一个,头发凌乱,一团团的积雪迷迷的蒙在了她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半只鼻子。

    守二门的婆子瞧着这情形也唬了一跳,四房的两位小姐怎么就打起架来?她愁容满面的望着坐在雪地上的柳明珠,大声劝道:“九小姐,十小姐,有话好好说。”

    明媚轻蔑的望了柳明珠一眼,带着刘玉芝便往前走,柳明珠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扶着香玉与香桃就往前边追:“柳明媚,你给我站住!”

    “你想暗算我的时候,哪次又占了上风?”明媚轻蔑的望了她一眼:“为什么偏要这般屡败屡战呢?九姐姐,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柳明珠呲牙咧嘴的站在那里,已经完全无法用美丽来形容她此时的容貌。她本来还想往前扑,听着明媚这句话,忽然间站定了身子,冲着明媚的背影大喊道:“你就知道在我面前神气!祖母在玉瑞堂等着你呢,若是不去,定然会派人来寻你的。”

    “我偏偏就不去。”明媚朝她笑了笑:“你又能奈我何?”

    说实在话,她去玉瑞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柳老夫人,虽说是带刘玉芝去见黎玉立,并不是自己与他有私情,可自己总不好将刘玉芝的事情抖出去,再说自己牵针引线的,在这大陈的高门大户里,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事儿。

    这婚姻之事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替自己的手帕交做红娘,说出去也是一件被人耻笑的事情,她被耻笑了不打紧,刘玉芝的名声可就会被毁了。

    “十小姐,老夫人叫你去玉瑞堂。”明媚刚刚挽着刘玉芝走了两步,就见金花妈妈从前边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你快些跟老奴去罢。”

    柳明珠在后边哈哈大笑:“我不能奈你何,自然有人能奈你何!祖母都派人寻了过来,你还能不去?”

    明媚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跟着金花妈妈往玉瑞堂走,一路上思索着该怎么向柳老夫人解释这件事情。这时就听着嗖嗖的风响,回头一看,柳明卿已经大步赶了过来,他朝着明媚与刘玉芝眨了眨眼:“十妹妹,我同你们一起去见祖母。”

    见着柳明卿的表情,明媚蓦然醒悟过来,柳明卿的意思她瞬间便懂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步子格外轻快了些,刘玉芝有些奇怪的望了明媚一眼,不知她为何脸上露出这般轻松的神色来,明媚在她耳边轻声道:“到了玉瑞堂你别说话,一切由我与五堂兄来说。”

    刘玉芝此时也醒悟了过来,看来柳家五公子是要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她抬头感激的看了柳明卿一眼,可瞧着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仿佛有一丝不同的神情,顷刻间慌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

    “你们几个怎么走路这般磨磨蹭蹭的!”柳明珠从后边赶了过来,讥笑的看着明媚:“你是不是胆怯了?走得慢也没用,迟早要去祖母那里将事情说清楚的!”

    明媚瞅了瞅柳明珠,就见她披头散发,状若女鬼,鬓边的头发还半勾着一支簪子,不由得朝柳明珠微微一笑:“九姐姐,你还是先去整理下妆容再去主院罢,免得吓了祖母,这罪过可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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