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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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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寂静无声,仿佛连立在一角的沙漏里边漏沙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日头虽然已经升了起来,可这内室里还是沉沉的一片,颜色模糊,看人的脸色都看不太分明。傅晓如只能见着龚夫人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嫌弃,嘴角有着冷冷的笑容。

    毕竟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不会心疼自己,若是舅舅在,这事儿又会好办一些。傅晓如眼中含着泪水,身子软绵绵的不得力,心里有一种冲动,恨不能跳起来指着龚夫人的鼻子骂上一通。

    好歹她也是京城傅家出来的正经嫡出小姐,和舅母的出身没有半点差别,何苦要为难作践自己,却去捧了那庶出的柳二小姐?方才龚亦奇自己都说了要娶她,可舅母偏偏却将柳二小姐抬了出来,似乎一定要塞了那个柳二小姐给龚亦奇不可。?

    此时的傅晓如已经忘了要不是龚大人与龚夫人把她从那一团浑水的傅家接出来,她现在就早不知道被自己的叔叔伯伯们嫁到哪家小门小户去了,她也忘了龚夫人给她添置了多少衣服首饰,只记住了龚夫人不想要她嫁给龚亦奇的恶毒。

    可是傅晓如也知道得很清楚,即便自己如泼妇骂街般的闹也没有用处,她昨晚用的手段并不光彩,说出去也不会好听,而且听龚夫人那口气儿,给自己这个平妻之位已经是龚家的恩赐了。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龚亦奇,他正坐在那里,身边站着水晶与琉璃,脸上有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色,这让她心中忽然颤抖了下,这就是她千辛万苦设计到手的良人?傅晓如忽然有一种很茫然失措的感觉,但是瞬间她又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身子都已经给了他,不嫁他,还能嫁谁?

    “舅母,晓如自是愿意的。”含着一包泪,傅晓如细声细气的说,尽力将自己的不安压制了下去。

    “那就这样定了,明日我会遣人回傅家报信,和你大伯把这事情说下,等着奇儿身子好些了给你们办婚事就是了。”说到这里,龚夫人又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柳二小姐才十四岁,等她及笄可还要一年,否则你的婚事怎么也不能办到她前头去的。”

    说完这话,龚夫人疲惫的向身边的贴身妈妈吩咐道:“你们赶紧去厨房那边搭把手,今晚要给柳二小姐饯行,可务必要将菜式办得精致些。对了,将万花园的厨娘叫过去帮忙,看看柳二小姐素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多预备些她爱吃的菜式。”

    说完这番话,龚夫人半个眼风都没有给傅晓如,只是深深的看了龚亦奇一眼,就由两个贴身丫鬟扶着出去了。

    龚夫人丰满的身子站在门口,活像一堵墙般将外头的光线阻断,本来屋子里头还透进了些微微的光,可这时又重新黑漆漆的一片,直到她离开,一切才慢慢的亮了起来。

    看着龚夫人那富态的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折桂园的内室,龚亦奇就涎着一张脸走到傅晓如面前,用眼睛盯住她那素白的小脸,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表妹,母亲已经答应了咱们的亲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高兴不高兴?”

    傅晓如抬眼望着龚亦奇,忽然之间觉得他有点令人恶心。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那翩翩公子,值得自己去迷恋追求的,可是现在她却深深的怀疑起自己曾经的感觉。虽然说高门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情,可龚亦奇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的主动提出要娶那柳二小姐做正妻,只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

    原以为表哥心里只有自己,水晶和琉璃只不过是两个通房丫鬟——哪个大户人家不摆着几个做门面的?可现在一看,原来表哥竟是个没心没肺的,只知道一味的贪恋美色,自己在他心里,也只不过是众多莺莺燕燕里的一个而已!

    傅晓如睁大眼睛望着龚亦奇,嘴唇边流露出一丝笑容来,可那却是一丝苦笑,她自己将自己困陷在再也无法拔出的烂泥潭里,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在里边挣扎了。

    不嫁龚亦奇是绝对不行的,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已非完璧之身,除非嫁到那些没权没势的家里,而且还是去做填房之流,否则正经的官宦人家是不会要她这样的儿媳妇的。想到这里,傅晓如就不由得深深懊悔昨晚的冲动,为何自己脑子发热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可笑的是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得了好处。

    傅晓如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如果这世界有后悔药卖,再高的价钱她也愿意,可问题是有钱都没得地方去买啊!现在龚府上下大概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嫁给龚亦奇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叮当与铃铛将傅晓如扶了起来,叶妈妈跟在身后,主仆四人慢慢的往万花园走了过去,一路上景色宜人,可傅晓如却没有半点想去欣赏的心思,什么美景到了眼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回到万花园,刚刚走了进去便见着几个丫鬟,傅晓如只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讥讽的神色,仿佛在嘲讽她自轻自贱,只不过是靠着爬上了龚亦奇的床这才得了一个平妻的位置。傅晓如咬着嘴唇默默的走着,快步走到最后一进屋子里头,铃铛刚刚擎起那挑绣的门帘儿,她便冲进了内室,颓然倒在了美人榻上。

    自己满以为能嫁给表哥做正妻的,大不了让那柳二小姐挂个平妻的头衔罢了。可今天的事真出乎她的意料,自己的想法全部颠倒了过来。而且舅母说起自己的亲事竟然那么平淡,竟然连六礼的程序都给省了!

    大陈旧例,正式的婚礼要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道礼仪,三媒六聘可是一样都不能少,这表示了对女方的看重。可今日舅母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和你大伯说下这件事儿”,分明就没有把她的亲事看得多么重要,大约会省掉几道程序罢?

    傅晓如只觉得自己心尖尖都痛了起来,舅母提起柳二小姐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听着那口气儿是那么遗憾,显见得对那柳二小姐是极其满意的。况且舅母还说若不是柳二小姐年纪要比自己小,自己的婚事绝不会办在她前面——自己本就处处不如那柳二小姐,等她进了龚家的门以后,还有自己立足的地方吗?

    叶妈妈端了条小杌子坐在美人榻旁边,看到傅晓如的脸色变了又变,犹疑着问:“姑娘在担心什么?”

    傅晓如的眉尖蹙到了一块:“为什么舅母非得聘那柳二小姐给表哥做正妻?”

    叶妈妈的脸色也暗了暗:“还不是看她一手好医术,想娶来照顾二少爷呗?姑娘不用担心,即算舅夫人想聘那苏姑娘做正妻,她现在年纪还小,还不是得比姑娘你晚进门两年?在这几年里,姑娘赶紧生个孩子,有了根基,她又能把姑娘怎么样?”

    傅晓如心里默默的想着叶妈妈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可一想到那柳二小姐将来要分掉表哥的一些情意,究竟心里仍是愤愤不平,充满了无以言说的酸楚。“可我一想着她这般得人青眼心中就不舒服,总想要让她失了面子才是。”

    傅晓如的手指捻着那美人榻,眼睛转了又转,忽然间她撇了撇嘴,朝叮当招了招手:“叮当,你且去找厨房里的张嫂子……”

    主仆两人在一起咬着耳朵叽叽咕咕了半天,叮当点着头去了。

    “姑娘,你打算做什么?”叶妈妈看着叮当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不解的看着傅晓如,姑娘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做什么事情都不和自己商量了。就拿昨晚那事情来说,这般重大的事情,姑娘竟然都不与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派铃铛回来和她说了一声就自己行动了。若是表少爷吃干抹净不认账怎么办?姑娘也太孟浪了些!叶妈妈瞧着心里突然有点难受,难道自己不再是姑娘的心腹了?

    “叶妈妈,我只是想让那个柳二小姐在众人面前出点小丑罢了。”傅晓如得意的一笑,转头看着门帘上的一片繁花似锦,那上边绣着一丛牡丹,露华深重的由绿叶衬着,格外娇艳——唯有牡丹真国色?柳二小姐,今晚我就要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

    “我的姑娘哟!”叶妈妈看了看四周,低声的说:“你打算做什么?可要收敛着点,毕竟到时候你们是要姐妹相称的,闹僵了可不大好!”

    “妈妈你怎么这样胆小了呢!”傅晓如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不认识外边的人,我还想雇几个人明日在路上把她……!哼,只可惜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办法搭上外边这根线,就暂且放过她,等日后她进了龚府的大门我再慢慢整治她!今日我只是叫人去给她喜欢吃的菜肴上加点别的东西而已,妈妈你就别担心了!”

    叶妈妈一脸凝重:“可是,万一别人也吃了那菜怎么办?”

    “谁吃了那菜又关我什么事情?”傅晓如嘴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神情:“反正我现在心里不畅快,就爱看别人倒霉的样儿!”说罢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所谓的笑容来,转脸吩咐铃铛:“给我去湖边折一支开得好的芍药备着,晚宴的时候用来簪发。”

    叶妈妈看着这样的傅晓如,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自家的姑娘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呢?以前她那么乖巧,凡事总要自己帮她拿主意,可现在呢,整个人阴晴不定的,说话那口气,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叮当拿了银子快步往厨房那边走了去,大厨房里热气腾腾,洗菜切菜的嫂子们各司其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见着叮当走过来,谁也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继续乒乒乓乓的弄个不歇。

    “仔细准备着,夫人交代下来,这可是要给柳二小姐饯行的,今晚的菜式尽量用新鲜的,务求精致。”厨房里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叮当仔细分辩着,就见那灶台旁边站着一个肥胖的婆子,正在向指指点点。

    那不是厨房里为首的王大娘?叮当心中一喜,悄悄摸了过去,拉了拉王大娘的衣裳角儿:“王大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们家姑娘让我来找你。”

    王大娘瞧了叮当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表小姐有事情找?”这位表小姐虽然是个孤女,可颇得老爷夫人看着,瞧着似乎有意要留下来做儿媳妇的。而且素日里头她对厨房的打点也不少,她对这位表小姐印象很是不错。

    “是,表小姐有点小事想麻烦王大娘。”叮当拉着王大娘的衣袖便往外走,两人折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叮当将手中的银子拿了出来塞到王大娘手中,王大娘望着这锭雪花银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表小姐为何这般客气?”

    “王大娘,我们家姑娘被人欺负了,所以特地想请你替她来出口气。”叮当瞧着王大娘那副模样,心中一喜,王大娘素来就是个喜欢贪小便宜的,瞧她将那银子攥得紧紧的样儿,肯定是已经动心了。

    姑娘舍得花本钱,这银锭子可足足有十来两,只要做那么点小事情,任凭是谁都会动心。叮当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盯住王大娘不放:“王大娘,你可愿意?”

    王大娘摸着那银锭子,心中千万个愿意,可嘴里却不敢轻易答应,还不知道表小姐想要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呢,若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自己怎么能就为了十两银子赔进去?总得听听实情再做判断。

    “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儿?我若是能做到,自然会帮忙,表小姐平素对我那般好,我自然要报答她。”王大娘攥紧了那银锭子,望着叮当低声道:“只要不是那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可以考虑。”

    “我们家姑娘怎么会让妈妈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叮当翻了个白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痛恨的神色来:“那位住在万花园里的柳二小姐,总是对我们家姑娘冷嘲热讽,说她寄人篱下没有骨气,是个吃软饭的,还说他装模作样……”

    “那柳二小姐怎么能这般说?也太不客气了!”王大娘摇了摇头,这柳二小姐凭着被夫人看着,竟然这般侮辱表小姐,也实在太过了些。

    “可不是吗?”叮当也跟着连连点头:“我们家姑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特地让我来求王大娘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我?”王大娘颇为惊讶:“表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家姑娘想让王大娘在那柳二小姐喜欢吃的菜肴里放上一点巴豆粉,她吃了马上就拉肚子,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个丑。”叮当拉着王大娘的手摇了摇:“大娘你肯定能做到的。今晚若是不惩治那柳二小姐一番,明日可没机会了。”

    “哟,这事儿可做不得!”王大娘摆了摆手,将那银锭子往叮当手里边塞:“将巴豆粉放到菜肴里头,旁人也能吃到,若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吃了这菜肴,那我王大娘以后也不要到龚府做事情了。我可不能为了这十两银子把吃饭的碗给砸了。”

    叮当听着王大娘说的也对,楞在了那里不住地该怎么办才好,手中的银子被日头照着,在地上投出点点银色的光芒,直往王大娘眼里刺了过去。王大娘瞧着那银子,心中有些不舍,这十两银子可抵得上几个月的工钱,让她如何不动心?

    “这样罢。”王大娘一把将银子夺了过去:“干脆将那巴豆粉放到面点里边。”

    “面点?”叮当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王大娘真是见多识广,放在面点里就不会危害到旁人了。”

    “方才你们院子里的厨娘张嫂跟我说,柳二小姐很喜欢吃水晶蟹壳黄汤包,我就把那巴豆粉放到那里边便是。”王大娘得意的点点头:“我在那个放了巴豆粉的汤包上用红曲米点上两点做个记号。”

    “这样极好。”叮当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我知道那柳二小姐确实喜欢吃水晶蟹壳黄汤包,因着我们家姑娘也爱吃这个,上回我们家姑娘要我去厨房端笼蟹壳黄,可厨房里的人却将那汤包给了柳二小姐的丫鬟,真是气死人了!”

    “银子拿来。”王大娘脸上全是舒心的笑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八月的午后依旧还是有些炎热,明媚躺在穿堂的竹榻上边歇凉,玉梨拿了扇子在旁边给她扇风,主仆两人正在说着法相寺后山上发生的事情:“姑娘,也不知道是谁究竟要对你下手?”

    明媚一阵沉默,这下手的人肯定是极其痛恨她的,来大陈皇朝这么多年了,除了柳四夫人,她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想加害她的人。

    “以后回到云州,咱们更要细心行事。”明媚翻了个身,淡淡的说了一句。

    “姑娘,你的意思是夫人派来的?”玉梨咬牙切齿的用劲扇了几下,恨恨道:“咱们能不能向老爷揭露夫人的恶迹,让老爷将她赶了出去,扶正了姨娘?”

    “玉梨,你真是傻,哪有这般容易的事儿!”明媚苦笑了一声,这柳四夫人背后站着安平公主,哪有这样容易被赶出柳家的,更何况那三个灰衣人并没有被抓住,也不能全凭自己主观臆测便将柳四夫人定罪,这官府审案还得讲求人证物证呢。

    “姑娘!”玉梨瞥了后边那进屋子,小声说道:“你觉得那傅小姐有没有可能是背后指使的人?”

    明媚支起头来望了望后边院子,那里一片宁静,傅晓如没有出来,抄手游廊下边站着铃铛,正在逗弄着廊下挂着的鹦鹉。她?明媚有些狐疑,可瞬间又否定了玉梨的想法:“傅小姐何苦要这般加害于我!”

    “柳二小姐,玉梨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匆忙忙从这边走了过来,明媚抬眼一看,来人却是春花嫂子的女儿金枝。她梳着两个丫髻,上边插着一对蝴蝶簪子,随着她脚步的起伏,那蝴蝶的翅膀也在不住的上下扇动。

    “金枝,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被调去四小姐那边做事情去了?”玉梨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小脸蛋:“怎么,想我了?”

    “柳二小姐!”金枝的眼睛里有一种紧张的神色:“我阿娘刚刚来找我,说今日上午见着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去了大厨房找王大娘。她们俩人站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话,我阿娘说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谋划什么,但总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情。她让我来告诉柳二小姐,今晚一切当心,桌子上的饭食注意些。”金枝一溜儿说完这些话,给明媚行了个礼儿:“柳二小姐,我得走了,四姑娘那边还有活没做完呢。”

    明媚看着金枝那机灵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虽然说自己是经常打赏那春花嫂子,可不管怎样她究竟还是念着自己的好处。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受恩却不知回报,相比起来春花嫂子也算是一个品性好的了。听到金枝说是忙里偷闲跑来万花园的,明媚朝玉梨点了点头:“玉梨,快快打赏金枝送她出去。”

    “姑娘,我说了吧,那个傅小姐真是存了害你的心思!”金枝的背影才消失,玉梨就从小杌子上跳了起来:“我这就和她理论去,竟然敢加害我们家姑娘!”

    “玉梨,你且安心坐着!”明媚拉住了玉梨的手,笑着望了她一眼:“我现儿好好的,你拿什么去与她理论?”

    玉梨搔了搔头,讪讪的坐了下来,一只手捏了个拳头,恨恨的砸了下竹榻:“可恨、可恶!这傅小姐瞧着娇怯怯的模样,怎么便与咱们家夫人一般黑心肠?她这般想要对付你还不是为了那龚二公子,可难道姑娘你还会和她去抢那个二公子?”玉梨气得小脸通红:“自己眼皮子浅,把别人都当成眼皮子浅的了!”

    “玉梨,每个人想法都不同,咱们觉得龚二公子实在不怎么样,可傅小姐却偏偏觉得他是她心目里最好的人,我们不能去要求她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可是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存着心来害我!”明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若她真是想要害我,我可也不会怜香惜玉,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姑娘,你准备怎么做?”玉梨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我知道姑娘有本事,自然不会着了她的道!”

    “难道你便忘记了大小姐那一回了?”明媚淡淡一笑:“我怎么会让她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们家姑娘可不是吃素的。”

    玉梨笑着点了点头:“姑娘,我相信你。”

    夜色渐渐的上来了,月亮已经过了半圆,正逐渐丰润了起来,那月色也比月初要明亮了许多。而龚府的花厅里明烛高照,令外边的月色显得十分暗淡,丫鬟婆子们垂手立在厅里厅外,不时的有人端着盘子从旁边走了过来,流水一般。

    今晚花厅甚是热闹,龚夫人设宴为柳二小姐送行,龚家的主子几乎都来了。

    明媚第一次见着了龚老爷,他有一张圆圆的脸盘子,几绺小胡须,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香云纱衣裳,显得十分有福相,只是那张脸总是流露出一丝世故的笑容,让人瞧着心里头有些觉得他很是俗气。

    龚夫人带着龚亦奇与龚亦良坐在一旁,龚亦奇的旁边坐着傅晓如,明媚挑了挑眉,看起来龚家已经确定了傅晓如的身份,竟然将她弄到这边主桌上头来了。转脸看了看旁边桌子,五位龚家庶出的小姐正围了一桌儿,正在说说笑笑,头上的首饰被烛光映着,不住的发着光亮。

    这傅晓如作为龚老爷的外甥女,身份自然与庶出的小姐不同,她坐到主桌上也不足为奇。明媚瞧着她的眉眼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感,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叼了一块腐肉,偏偏还在洋洋得意,难怪有话云“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柳二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龚老爷举起酒杯来朝明媚点了点头:“因着公事繁忙,我多有怠慢,还望柳二小姐不要见怪。”

    “龚大人龚夫人太客气了,明媚怎么敢当!”明媚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眼便知是精心准备的,碗盏皆是金子银子铸造,碗盏里的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显得格外诱人。

    “柳二小姐,你治好了我家奇儿的病,是我们龚家的恩人,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龚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明媚,越看越满意,这才是标准媳妇的人选啊,真恨不得她明天就能及笄,到时候就好遣了媒人去求亲了。

    “来来来,快给柳二小姐布菜!”龚夫人转身对身边的贴身丫鬟道:“问问柳二小姐喜欢吃什么?”

    “我的丫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还是让玉梨给我布菜吧,她就专心照顾夫人你就是了!”明媚赶紧推辞,怎么能让龚夫人的贴身丫鬟给自己布菜,自己又不是没有带贴身丫鬟,若她坦然接受了,还不知道旁人会如何说她。

    这时候傅晓如开口说话了,她柔声道:“柳二小姐说的是,舅母的丫鬟合该尽心照顾着舅母,可为了表示对柳二小姐的敬意,自然也不该让玉梨累着,毕竟给二表哥治病,玉梨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我看不如让我的丫鬟给柳二小姐布菜罢。”傅晓如朝站在身边的叮当点了点头:“柳二小姐在万花园里住了这么久,你也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罢?”

    叮当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她眼角往一桌子菜上边扫了两眼,笑嘻嘻的伸出筷子夹住了一只水晶蟹壳黄汤包:“我先给柳二小姐夹这个罢,瞧着她素日里很喜欢吃这个,厨房里头张嫂每日给她留一笼呢。”

    这水晶蟹壳黄没有积分功力可是很难做出的,顾名思义,这包子上边要透明如玉就像水晶一般,而从一半那处开始却是硬硬的一块壳儿,焦黄得如烧红了的螃蟹。明媚瞧着那蟹壳黄上有两个红艳艳的胭脂点儿,而盘子里头剩下的那几个却只是白亮亮的,通明透亮,上边没有一点印痕,甚至能看到里边的汤汁,大抵这只蟹壳黄肯定是放了些别的料,是精心为她准备好的。

    “这怎么敢当,竟然要副小姐的丫鬟给我布菜了!”明媚指了指碗里的蟹壳黄汤包:“玉梨,你可得替我将这蟹壳黄送了回去才是。”

    玉梨听了明媚的话,自然会意,这水晶蟹壳黄汤包里头肯定有问题。她马上拿起筷子将那只包子叉了起来放在傅晓如碗里边:“傅小姐,我们家姑娘自有玉梨照顾,就不劳傅小姐的丫鬟来布菜了。这些日子住在万花园,亏了傅小姐这么精心照顾我们家姑娘,临走的时候自然该投桃报李,由我们来好好回敬傅小姐才是。玉梨将这汤包敬了给傅小姐吃,一来感谢你对我们家姑娘的照顾,二来祝傅小姐好运连连,日子越来越顺心”

    一桌人都夸赞起玉梨来:“不愧是柳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既知礼又会说话儿!”

    玉梨垂手立在明媚后面,规规矩矩的回答:“就是不提傅小姐这照顾之情,这水晶蟹壳黄汤包也该是傅小姐吃呢。傅小姐也很喜欢吃这点心,每次我去端的时候,叮当也站在那边说要这道点心呢。再说了,傅小姐那般纤细苗条,不像我们家姑娘结实,自然该多吃点补补身子才是。”

    明媚忍着笑看了傅晓如道:“徐姑娘,我这丫鬟不会说话,你可别计较,可这水晶蟹壳黄汤包却是真心实意儿要敬给你的,你就趁热吃了罢!”

    龚夫人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柳二小姐真是会调教人,你这丫鬟说话这份得体,半点错处都指摘不出来!”看着傅晓如望着盘子里的蟹壳黄汤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不快:“晓如,赶紧儿吃了罢,冷了就不好吃了,别浪费了柳二小姐这一片心意儿!”

    “表妹,你素日不是喜欢吃这个点心的?”龚亦奇见自己母亲都吩咐了,可傅晓如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有些不快,在桌子下边轻轻掐了她一把。

    傅晓如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瞧着大家都在殷殷的看着她,十分无奈,只能张口细细的咬下一块汤包的皮儿来。只希望王大娘没有放太多巴豆粉,自己稍微吃上一口,做做样子,糊弄过去便是了。

    “傅小姐,这汤包是不是不好吃?”明媚望着傅晓如皱了皱眉:“二公子都说你素日很喜欢这个点心,怎么却是这食难下咽的模样?是不是大厨房里做得不好吃?玉梨,你夹个过来给我尝尝,看是不是没有做好。”

    龚夫人点头附和道:“柳二小姐,你尝尝看,若是没做好,我可要好好去问问大厨房,这究竟是怎么弄的!我都说了要他们用心做事,怎么竟然就这样敷衍了事!”

    玉梨轻快的应了一声,夹了一只蟹壳黄在明媚碗里,明媚先将那外皮咬破,一点汤汁顺着咬破的口子流了出来,她不动声色的将碗端起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里边没有闻到什么别的异味,一切正常,这才慢慢的尝了几口:“这味道很是不错,比万花园张嫂做的还要好。”

    龚夫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大厨房的人谁敢不用心做事,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表妹,你快些吃罢,这蟹壳黄凉了就不好吃了。”龚亦奇瞟了明媚一眼,又看了看傅晓如,忽然间觉得她有些矫揉造作,心中不喜,眉头也渐渐聚到了一处。

    “表哥……”傅晓如望着龚亦奇,心里有说不出的苦。

    “你要乖乖的,没看见我母亲在看着你吗?你不吃这点心便是嫌弃大厨房做得不好,那不是在落她的脸?”龚亦奇忍住心中不快,小声劝着傅晓如:“你和我的事情都定下来了,她现在可是你未来的婆婆!”

    自己真不应该花钱买通王大娘做这事情的!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傅晓如心里无比悲催,但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在龚夫人的注视里硬着头皮吃掉了那只水晶蟹壳黄,祈祷着王大娘没有放太多的巴豆粉。

    明媚瞧着傅晓如愁眉苦脸的将那蟹壳黄吃完,心中暗自好笑,傅晓如收买厨房里的人大抵是想要让她在酒宴上出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放巴豆粉这类不入流的手段了。这蟹壳黄里即便是弹了一点点巴豆粉,恐怕也会傅晓如受不了,自己掐指算着,用不了多久傅晓如便该要抱着肚子喊痛了。

    这巴豆的药效看起来不错,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傅晓如就脸色大变,看那样子是巴豆粉生效了。

    “姑妈,恕晓如无状,暂时告退。”傅晓如搭着叮当的手站了起来,脸色有点发白,额头有点点汗珠。

    “晓如,怎么了?”龚夫人奇怪的看着外甥女的样子:“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明媚望了望痛苦万状却不敢离开的傅晓如,对龚夫人说:“我看徐姑娘才吃了几口汤包就不舒服了,莫非是这包子里边有问题?不如叫人好好查查看。”

    傅晓如大惊,怎么能让舅母去彻查这水晶蟹壳黄呢?如果舅母命人去查这事儿,那王大娘说不定就会把自己供了出来,到时候叫人平白看了笑话,还会给舅母心里添堵。想到这里,傅晓如提了一口气,夹紧了双腿,忍住腹中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低声说:“汤包哪有什么问题?柳二小姐你自己也吃了,可不是好好儿的?原是晓如昨晚着凉了,和这汤包并无关系。”

    龚亦奇看着傅晓如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也涌起一种怜惜之情,于是站了起来道:“表妹,我送你回万花园罢。”

    平素含情脉脉也倒罢了,今日怎么表哥突然就细心起来了?若是在送她回万花园的路上自己一时没忍住那又该如何是好?还不是会平白毁掉了自己在表哥心里的形象?

    傅晓如甚是无奈,只能摆了摆手道:“晓如先谢过表哥,不劳表哥费神,表哥还是在这里陪舅母和柳二小姐用饭罢。”说完这话,也不管龚夫人那不悦的目光,扶着叮当的手就望花厅外面走去。还未走出花厅的大门,就听极细微的一声,“噗”——然后傅晓如就觉得自己股间一热,有温水般的东西沿着大腿内侧流了下来。

    “姑娘!”叮当看傅晓如站在那里不动,神色有异,知道是巴豆粉发作了,都急得要哭了出来。

    恰好这时走过几个婆子,说说笑笑的经过花厅门口。

    “哟,哪里一股儿臭味?”有一个婆子鼻子灵,隔了老远就拿帕子掩住了鼻子。

    “啊呀,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怎么就闻着有那茅坑味道。”另外一个婆子也闻到了这异味,惊得大叫起来:“哪个没脸没皮的小子在花厅这边随便乱屙的?赶快去叫洒扫丫头来好好扫下地才行!”

    傅晓如臊得满脸通红,扶着叮当的手,慢慢挪去了花厅外面的茅厕。此时也顾不上那茅厕是丫鬟们用的,只顾解决了方才痛快。

    叮当捞着手儿守在茅厕外面,听着里面酣畅淋漓的响声,又兼着臭味直钻到鼻孔里,心里暗暗的腹诽着傅晓如,自家姑娘真是没事找事儿,若不是她想着去让那柳二小姐丢脸,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可埋怨归埋怨,姑娘是自己主子,得好好服侍着才行,只是以后自己得多多劝劝姑娘,少想些害人的主意。

    “姑娘,好了吗?”好长一段时间,里面的动静才消停了,叮当的心稍微安稳了些,隔着帘子问傅晓如。

    “叮当……”傅晓如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得叫人去万花园取套衣服给我来换了才行,亵裤弄脏了。”

    “可是我不能走开啊,姑娘,万一来人了怎么办?”叮当也着急起来,站在那茅厕门口,东张西望,愁容满面,偏巧耳朵里还传来傅晓如哼哼唧唧的声音:“你想想办法吧,哎哟哟……”

    消失的动静又一次出现了,又一次稀里哗啦的响声,叮当真急了。

    这样下去还了得!姑娘会不会虚脱在这茅厕里面啊?可尽管叮当站在茅厕门口急得团团乱转,可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叮当,你守在这里做什么呢?”

    叮当抬头一看,心里一喜,原来是龚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看那样子是来出恭的。

    “这位姐姐你来得正好。”叮当急忙拉住她的手,生怕她走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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